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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四年暮春,居延海的苜蓿花如金色浪潮漫过沙丘时,长安未央宫前殿的青铜漏刻正“滴答”丈量着巳时三刻的光阴。

刘妧立在三丈见方的关中沙盘前,素纱襌衣袖口扫过撒着萤石粉的“代田法试验区”,那些掺了蚌粉与赤铁矿粉的微粒在烛火下泛着珍珠与铁锈的光泽,宛如散落人间的银河碎星。她鬓边别着的干花已褪成浅褐,那是月前漠北屯田时,匈奴少女阿依娜用马奶酒浸泡过的金莲花,花瓣边缘还隐约可见游牧民族特有的靛蓝染纹,每当她微微侧身,干花便随着动作轻颤,似在诉说漠北的风与沙。

“此乃算学投影之术?”刘彻放下手中的错金博山炉,炉中沉香正袅袅升起,与沙盘上的萤石微光交织成云气纹样。皇帝身着黑色衮服,腰间白玉辟邪镇纸压着一卷《泛胜之书》残简,竹简边缘留有他朱笔批注的“亩收五石”字样。“朕闻赵过在边郡试行代田法,亩产不过六石,你这沙盘显示十石...”他的龙纹靴尖轻点代表郑国渠的银线,鎏金冠冕上的十二旒珠串随动作轻晃,折射出威严的光斑,“莫非这漠北的法子,真能胜过关中千年的耕作?”

“陛下请看这地力计算器。”刘妧示意紫萸将掺着铁屑的粟粉倒入青铜仪器,这具仿浑天仪形制的器物立刻发出“咔嗒”轻响,二十八宿刻度盘开始缓缓旋转,齿轮咬合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旧法‘缦田漫种’,每亩地每年损耗地力两成;代田法‘一亩三垄’轮作,配合坎儿井精准灌溉...”她的指尖停在代表弘农郡的区域,袖中滑落的算筹在沙盘中摆出“上田弃亩,下田弃畎”的阵型,算筹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臣在漠北用此术,让沙土地亩产粟米十石二斗,这是屠耆大人用匈奴文记录的实产账簿,每一笔数据都由当地耆老按手印确认。”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略显粗糙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匈奴文旁,还歪歪扭扭地画着粟穗的简笔画。

殿外突然传来木屐急响,弘农郡豪强公孙方撞开铜门,腰间羊脂玉珏磕在鎏金铺首上发出“当啷”脆响。此人身穿蜀锦深衣,衣料上的云气纹绣工精致,下摆却沾着泾阳特有的油黑泥土,身后跟着的田主们怀里鼓鼓囊囊,显然藏着用黄绫包裹的田契文书。“陛下明察!”公孙方扑通跪倒,额头触地时露出后颈豌豆大小的朱砂痣,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与不满,“改垄换作需征发民夫千人,我等遵祖制用畎亩法,去年秋收后还向县里进献了新麦!这代田法不过是奇技淫巧,怎能动摇祖宗传下的耕作之道?”

刘妧垂眸轻笑,系统雷达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淡蓝色数据:此人名下隐匿田产127顷,其中32顷已偷用她改良的三牛耦犁,犁头曲度与她设计图中的误差不足半寸。“公孙大人可知《田律》有云?‘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取生荔、麛卵...’”她拾起沙盘上的代田模型,三层垄沟间刻着细密的算筹刻度,“连年缦田必致‘地有处而民不足’,漠北屯田时,臣亲眼见羌人孩童因土地贫瘠啃食蒺藜根,双手肿得像紫萝卜。难道关中的土地,就要这样被耗尽地力?”

“那是边地蛮夷不知稼穑!”公孙方的脸涨成猪肝色,腰间革带的铜扣硌得腹部生疼,他激动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关中沃野千里,哪需什么劳民伤财的新法?我家祖上传下的《弘农田诀》写得清楚:‘畎亩法,万年法...’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公孙大人的《田诀》里,可有这味‘地力神粉’?”刘妧打断他,示意屠耆上前。匈奴归化首领大步而入,皮靴上的漠北细沙簌簌落在青砖上,身后牧民抬着的羊皮袋口溢出金穗粟,在阳光中划出一道流动的金线。“汉家天子!”屠耆以匈奴礼节单膝跪地,粟米从指缝滑落如金色瀑布,“这是按汉家公主之法种出的粟米,连居延海的盐碱地都能丰收!俺们匈奴人现在管这叫‘汉人金粒’!跟着公主种地,牛羊都比从前肥壮!”他的话语中带着草原汉子的豪迈,眼中满是对刘妧的敬佩。

满殿哗然。太常寺卿张汤捡起一粒粟米对着光细看,米粒饱满如珠,腹白处竟隐约有算筹纹路。刘妧趁机取出釉彩陶罐,罐中晶体在烛光下流转着虹彩:“此为‘地力神粉’,取自陇右硝石矿,五斤可抵百担厩肥。其法不传于外,唯陛下与少府可掌。”她示意霍去病点燃丹炉,当硝酸铵晶体投入炭火,幽蓝火焰中竟浮现出“丰”字图腾,与她掌心的朱砂痣相映成趣。老臣们惊呼着行稽首礼,公孙方则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青铜耒耜——那农具的犁头分明是按她设计的曲面改良过,犁尖还残留着未清理的铁屑,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够了!”刘彻拍案震得《安边策》竹简纷飞,简上“屯田实边”四字被震得模糊,“着关中八郡设代田法试点,弘农郡为首个试验区。公孙方...”皇帝目光如刀,扫过对方颤抖的肩膀,“你家的三千亩隐田,便用来做示范吧。三日后朕要亲往观之,若亩产不足八石...”他顿了顿,“你可知匿田律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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