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漕运码头的晨雾浓稠如浆，裹着江面上的水汽漫过青石板，连码头入口的"渭水通波"牌坊都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刘妧的算学轺车碾过石板，车轮与嵌在地面的算学承重砖碰撞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惊得蜷缩在砖缝里的灰鸽扑棱着翅膀飞向雾中，翅膀带起的水珠溅在车帘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水痕。
"驾！"车夫甩响马鞭，惊起一群盘旋在粮船上方的麻雀。刘妧掀起车帘，眼前的景象让她眉头微蹙——三十余名脚夫正赤着上身，肩扛麻袋装的粟米，在栈桥上来回奔走。排头的王二弓着背，腰间缠着的破布片上结着紫黑色的血痂，那是上个月漕运时被纤绳勒出的伤口。算学工酬监测显示，他每分钟要弯腰装卸两次，每日重复此动作逾千次，而所得工酬仅能换得三升粟米。
"公主，您看那验粮的竹筐。"霍去病伸手一指，几个护院正站在粮袋旁，手持竹筐往麻袋里舀粟米，金黄的谷粒顺着竹筐缝隙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堆成小堆，引来了数十只麻雀啄食，"传统验粮每袋损耗五斤，万通漕帮每年经手上百万袋粮食，这损耗...怕是能填满半条渭河。"
未时初刻，日头穿透薄雾，将栈桥晒得发烫。钱万贯摇着折扇从漕帮公所走出，蜀锦长袍上的"万贯家财"刺绣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腰间的算学算盘坠饰"日进斗金"四个大字锃光瓦亮，与他身后脚夫们磨破的麻布衣形成刺目对比。
"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他堆起笑脸，算珠在指间拨得哗啦响，"漕运这行当，讲究的是'水神庇佑，人心计量'。您弄这些冷冰冰的铜机子，让脚夫们对着数字搬货，岂不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钱会长这话说得蹊跷。"刘妧踏过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下渗出的污水里漂着霉变的粟米，"王二，你搬了多少年漕了？"
"回公主的话，"王二抹了把额头的汗，肩头的纤绳勒进老茧，"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刘妧调出工酬玉简数据，"你手掌的老茧厚度达4.2毫米，每日搬运货物超两吨，可工酬却只有新来的童工水平——这就是钱会长说的'老祖宗规矩'？"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卖茶汤的老婆子挤到前排，她的围裙补丁摞补丁，手里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公主尝尝我煮的酸梅汤吧。我家那口子十年前累死在漕船上，到死都没见过工酬账册长啥样。临咽气前还念叨，想知道自己一辈子搬了多少斤粮食...要是有这铜机子，他闭眼时也能落个明白。"
莎车驼队总管阿里木拨开人群，他的骆驼驮具上挂着算学防水工牌，在阳光下闪着青铜的光泽："在莎车，每个搬运工都有自己的'沙粒账本'。我这头青骓去年搬了三千袋香料，按账本换了三亩葡萄园，现在我婆娘在园子里种了玫瑰，花开时能卖个好价钱——这在汉地，脚夫们敢想吗？"
钱万贯的折扇"啪"地合上，扇骨敲在智能称重器上："西门豹治邺时，征发民夫全靠乡老一句话！算学能算出哪块石头该砌在渠底，哪块该铺在堤上吗？"
"算学确实算不出石头的位置，"刘妧轻点玉简，全息屏上浮现出两组数据对比，"但能算出钱氏宗族每年私吞的十五万斤粟米，足够养活两千灾民。还有——"她忽然提高声音，"钱万通勾结匈奴细作，故意延误西域商队漕运，导致三十艘货船沉没，这些血债，算学也能算出！"
申时三刻，对比实验正式开始。左侧码头，护院们拿着竹筐大声呵斥脚夫："这筐少了半斤！扣你半日工酬！"脚夫李四攥着拳头冲上前："你那竹筐漏风！明明是你们私吞了！"双方推搡间，一袋粟米轰然倒地，金黄的谷粒撒了一地，引来群雀争抢。
右侧码头，王二将一袋瓷器轻轻放在智能称重器上，工酬玉简随即震动，屏幕跳出"搬运瓷器五箱，积分+60，轻柔模式奖励+12"的字样。他摸了摸腰间的护腰——那是算学工坊新发的劳保用品，想起女儿昨天说"想吃羊肉"的话，不由得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钱万通趁人不备，将一块刻着符文的磁石塞进称重器缝隙。"追风"突然低吼着扑过去，前爪按住他的手腕，鼻尖凑近磁石轻嗅——那气味混合着沉水香与铁锈味，正是漕帮去年"祭河神"时用过的香料。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霍去病一把扯开钱万通的衣袖，露出里面的匈奴图腾刺青，"密信里说'拖慢一车西域香料，赏黄金十两'——这些年沉在渭河里的，怕是有一半都是你勾通水匪干的！"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脚夫们怒吼着围上来，有人抄起扁担，有人攥紧拳头，钱万贯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后背抵在智能称重器上，腰间的算珠坠饰"当啷"落地，滚到王二脚边。
亥时的算学工坊里，煤油灯芯"噼啪"爆响，老船工李三盯着工酬玉简，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工龄30年，应得养老粟米3000石"的字样。他布满裂痕的手掌抚过玉简，忽然哽咽着说："老朽十三岁上船，在漕船上睡了三十年，从没敢想过能攒下这么多粟米...我那闺女嫁去陇西时，连件囫囵衣裳都没有，这下好了，用这些粟米换布，能给她做身像样的袄子，再给外孙做个虎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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