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根的老槐树一夜枯死。树根翻出地面时,缠着半具驿卒尸骨——野狐岭战死的传令兵阿鲁,他怀里那袋旱地金草籽已长成暗红斑纹的荆棘,刺尖滴落的汁液在青砖上蚀出星图裂痕。
“星瘿入地脉了。”耶律瑶碾碎草籽,汁液竟在掌心凝成蒙文“春分”血符。三天前开始,大都水井泛出铁锈味,饮马槽里的战马接连发狂,眼珠胀成星宫状的赤红肉瘤。更骇人的是西市粮仓:三千石新麦在麻袋里生根发芽,麦穗结出人牙般的硬籽,啃噬仓板的声响彻夜不绝。
阿速突然扯开衣襟——黄道图烙在他肩胛的巨蟹宫疤痕正在蠕动,皮肉下凸起麦粒大的金点。“它们在吸地热!”拓拔野的剑尖刚挑破皮肤,金点爆裂成带刺藤蔓,瞬间缠满半条胳膊。窗外忽传来金雕铁翎的哀鸣,它爪间坠落的不是铜哨,而是一串元宫司膳房的翡翠珠链,链扣沾着新鲜脑浆。
崇天门箭楼升起三道紫烟时,元顺帝的仪仗正冲出健德门。镶金车辕碾过满地狼藉:妃嫔的绣鞋、撕碎的《黄道历书》、还有小太监被踩烂的右手——那手里紧攥着半块掺了星殒砂的茶饼。
“蒙军焚砂混进御膳了。”耶律瑶踢翻路边粥棚的陶瓮。黢黑的糊粥里翻滚着石英砂粒,饥民却争抢吞食,喉管被砂粒割破仍疯狂抓挠。阿速挥刀斩断扑来的流民,那人颈腔喷出的不是血,而是裹着麦苗的焚经砂!砂流落地即生荆棘,转眼缠住整条朱雀街。
三人逆着人潮冲向皇城。午门前的景象让拓拔野瞳孔骤缩:九鼎中的豫州鼎斜插在玉阶上,鼎内煮着半具穿龙袍的尸骸——竟是留守监国的淮王帖木儿不花!鼎耳拴着青花瓷瓶,瓶身裂纹渗出沥青状毒浆,正顺着鼎纹爬成摩羯宫图腾。
“他在炼社稷为星瘿炉……”耶律瑶话音未落,鼎中尸骸突然坐起,白骨手指蘸毒浆在鼎腹疾书:“黄道尸解,需七窍玲珑心”。
太庙地宫飘出烤肉的焦香。三十六盏长明灯被换成头骨灯——正是宋帝头骨雕成的黄道仪。仪轨中央跪着个剥皮男人,肋骨被掰成天秤宫形状,心脏悬在秤杆左端;右端托盘堆着三颗干瘪的眼球,秤砣竟是阿木尔的玄铁杖残片!
“是司天监少卿郭守敬!”阿速认出男人后背的星图刺青。秤杆突然倾斜,心脏坠入下方铜炉。炉内焚经砂遇心血沸腾,砂浪凝成蒙哥虚影,巨掌直抓地宫顶壁——那里镶着大都城微缩星图,白羊宫位置赫然钉着元顺帝的九龙冠!
拓拔野的应天剑贯入铜炉。剑身星殒砂遇热爆燃,火浪掀翻头骨灯。郭守敬残躯却猛然暴起,肋骨如钳夹住耶律瑶脖颈:“快…取《浑天图》…”嘶吼间皮肉剥落,露出胸腔内旋转的黄道仪齿轮——他早被改造成活体机关!
皇史宬密档库已成人间地狱。书架倒塌处,几十个翰林院编修正互相撕咬,牙缝塞满《经世大典》的碎纸。他们后颈都钉着铜铃,铃舌震动时,喉管钻出麦穗尖刺。
耶律瑶劈开库房铁锁。青铜柜内空无一物,唯有柜壁刻着双鱼交缠的星图——正是青花瓷片上的室宿符!她将染血的瓷片按向星图,柜底轰然洞开:
地下暗河里漂满肿胀的尸体,尸堆托着一座白玉星盘。盘面裂纹组成大都水道网,而“春分点”位置嵌着颗鲜活心脏——元初重臣刘秉忠的心!心脉延伸出金丝,连接着通惠河、金水河等命脉水闸。此刻金丝正被焚经砂侵蚀,砂流沿血管倒灌心脏。
“蒙哥用百年忠臣心镇地脉……”拓拔野剑挑心脏的刹那,暗河尸群同时睁眼,眼眶里摇曳着旱地金草苗!
阿速撞碎万宁宫琉璃瓦时,右臂藤蔓已缠住脊骨。下方广场上,数万癫狂流民正叠罗汉攀爬宫墙,最顶端的人撕开衣襟,露出胸腔内旋转的黄道仪齿轮——全是活体机关!
“接住!”耶律瑶抛来青花瓷片。阿速凌空捏碎瓷片,碎瓷扎进藤蔓的瞬间,巨蟹宫疤痕迸发蓝光。藤蔓遇光萎缩成麦穗,穗粒雨点般洒向人群。流民胸口的齿轮被麦粒卡住,叠罗汉的高塔轰然崩塌。
地动山摇间,拓拔野劈开白玉星盘。刘秉忠心脏坠入暗河的刹那,大都十二道水闸同时决堤!洪水冲散尸群,却见河底浮现青铜巨门——门环是成吉思汗时代的战马蹄铁,门缝渗出西夏文刻的诅咒:“星瘿熄,则草原枯”。
铁翎金雕的阴影掠过皇城。它利爪撕开元顺帝遗落的舆图,绢布背面赫然是血绘的宋宫遗址图。而耶律瑶脚边,一颗沾脑浆的翡翠珠滚进地缝,珠内嵌着粒未萌发的旱地金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