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安静地行驶在江面上,两岸连山,青岩怪柏,猿啸鹤鸣,不胜幽静。
谢梧坐在甲板上,悠然地欣赏着两岸的风景。
这一路沿江都不乏青山美景,但若真论景色之绝,还要数三峡。虽然已经不是头一次路过了,但谢梧每次都还是愿意坐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地欣赏的。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谢梧回头便看到夏蘼从船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小姐。”夏蘼将一封信送到谢梧手中,道:“刚刚收到信鹰传来的。”
谢梧接过来打开,看了几眼便轻笑出声,眉宇间也更多了几分轻松。
夏蘼见状也笑道:“看来九月她们那边很顺利。”
谢梧点点头道:“九月办事一向熟练老道,处理完京城的事情,她们已经要准备回蜀中了。”一边说谢梧一边继续往下看去,眉头却又微微皱了起来。
等她将信看完,重新折好收入了袖中,方才起身道:“青州的叛乱被暂时按下来了,但周兆戎跑了,往后……恐怕麻烦不少。”
“小姐担心周兆戎会造反?”夏蘼问道。
谢梧道:“周兆戎执掌兵权的时候是在西北,除非他投靠肃王或宁王,如今的北方他插不进手。即便是他那些旧部,愿意为他效力不代表愿意跟着他造反。颍州是周家的地盘,但若说要造反,恐怕还差点。我说的是青州。”
“青州叛乱不是按下去了么?”夏蘼不解地道。
谢梧摇头冷声道:“今年青州叛乱,起因是去年水灾粮食歉收,到了今春去年储备的粮食基本都已经消耗殆尽。官府不仅不肯开仓放粮,连粮种也不肯出借。去年秋冬许多地方小麦就未曾播种,今春也没有粮种,今年的大饥荒是可以预见的。甚至……很多地方已经出现饥荒了。”
夏蘼点头道:“是,叛乱最初发生的地方,就是去年水灾最严重的地方。”
谢梧道:“朝廷赈灾不利,就是再有一百万大军,这叛乱也压不下去。且等着吧,到了今夏恐怕……”
谢梧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夏蘼却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沉默半晌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到时候恐怕还有大批灾民四处逃荒,到时候……宫里那位有功夫修宫殿修道观,怎么却不肯赈灾?这天下不是他的么?”
谢梧道:“国库里掏不出银子了,泰和帝是万万不肯为了青州百姓节衣缩食的,朝中那些官员权贵们,更是丝毫动不得他们的利益。更何况……若是让人知道青州百姓是因为饿肚子造反,咱们这位圣明天子的脸往哪儿搁?”
夏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幸好咱们蜀中远离中原,那些流民也跑不到蜀中来。”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只是如今这个世道,流民固然可怜,但对于当地的秩序和百姓的生活,同样也是个巨大的冲击。
如果当地官员有作为,能够好生安置这些流民还好。若是不能,大规模的流民甚至会直接冲垮当地的秩序,席卷出更多的流民。
而以他这些年所见,靠谱的官员实在是凤毛麟角。
谢梧轻叹了口气,道:“若朝廷能够大力安抚青州还好,若是再……这场大乱,恐怕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不比八年前她遇到的那次,那次是淮水泛滥,虽然一时间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两淮和附近的江南地区自来富庶,能够消化掉那些跑过去的流民。当地富户为了自己的安稳,也会尽力施粥赈济百姓。当时朝廷赈灾也还算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荡。
但去年黄河决堤,虽不至于改道那么可怕,却也是多少年一次的大决堤。青州虽然距离京城更近,周围却都算不得多么富庶。往北一带更是常年受北狄人侵扰,百姓本就过得艰难。一旦朝廷不作为,想要赈灾自然是更难。
夏蘼道:“这天下是姓秦的,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谁还替他们在乎?只是……”只是可怜了那些百姓。
谢梧站起身来,走到船舷旁边,扶手而立。
江风吹拂过她的面容,带来飒飒凉爽,也刮起了她的发丝。
“将我们在青州明面上的人,都撤出来吧,先撤往楚州和徐州。”谢梧道:“青州的局势恐怕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去年他们也曾经放粮救助过青州百姓,但那种情况朝廷不作为,他们那点力量只能说是杯水车,甚至还要被层层克扣。
夏蘼低声应是。
几日后,船在叙州广南码头靠岸,这里是蜀中最大的码头之一,也是大多数从外地走水路入蜀的之人的终点。
码头上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商旅和码头的工人来来往往的忙碌着,与谢梧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两年蜀地还算风调雨顺,百姓的生活未必比得上江南,却也不差什么。
谢梧戴上帷帽,先一步下了船。码头上人来人往,偶尔有人多看他们两眼,却也并不怎么在意。
一行人才刚走出码头,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外表并不起眼,谢梧只看了一眼便径自走了过去,踩着凳子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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