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据点惊魂
1945年夏末的夜,像浸了墨的棉絮压在鲁东平原上空,连蝉鸣都被日军据点的铁丝网滤得只剩细碎的颤音。谢文东蹲在据点东侧的玉米地里,指节捏着枚磨得发亮的铜制烟嘴——那是三年前牺牲的战友老周留下的,烟嘴上刻的“守家”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侧耳听着据点里传来的打更声,秒针似的敲在每个人心上,身后的二十多个游击队员都攥着枪,枪托抵着掌心的老茧,没人说话,只有玉米叶被夜风拂过的“沙沙”声,像在替他们数着时间。
“东哥,秀贤姐那边该到位了吧?”趴在谢文东右侧的小个子王二柱压低声音,他才十七岁,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稚气,左手偷偷摸着腰间的红绳——那是他妹妹临走前给他系的,说能保平安。谢文东没回头,目光仍锁着据点大门的探照灯,声音沉得像地里的土:“再等等,她比咱们更清楚什么时候动。”话刚落,据点西侧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狗吠,紧接着是日军哨兵的呵斥声,谢文东心里一紧,烟嘴在掌心转了半圈,指腹蹭过“守家”二字,那温度仿佛还带着老周的体温。
此时据点内的粮库旁,金秀贤正提着个藤编食盒,身上穿的是从镇上汉奸家借来的碎花布衫,头发挽成髻,插了根银簪——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当年母亲就是穿着这样的衣裳,被日军当着她的面刺死在院子里。她身边跟着张彩霞,彩霞穿了件灰布短褂,裤脚扎得紧紧的,手里攥着个布包,包里是裹着炸药的油纸,油纸下还藏着块烤红薯——是昨天村里大娘塞给她的,说让她饿了垫垫,“姑娘家身子弱,别跟爷们儿硬扛”。
“太君,俺是给粮库的皇军送夜宵的,俺男人是这儿的伙夫,前儿个受了伤,让俺来替几天。”金秀贤对着门口的哨兵弯了弯腰,语气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怯意,眼角却飞快扫过哨兵腰间的刺刀,刀柄上刻着个“武”字,她记得去年在另一个据点,就是个带“武”字刀的日军,把村里的李大爷挑在刺刀上玩。哨兵眯着眼打量她,手按在枪套上:“证件呢?”金秀贤赶紧从食盒夹层里摸出张皱巴巴的证件,那是游击队员连夜仿造的,上面盖的章是用萝卜刻的,她心里捏着汗,指尖却稳得很——这些年,她早就把害怕藏在了骨头缝里。
就在哨兵低头查证件的瞬间,彩霞突然“哎呀”一声,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烤红薯滚了出来,沾了层土。“俺的红薯!”她蹲下去捡,手悄悄摸到布包底层的炸药引信,指尖碰到那根细麻绳,像碰到了无数个牺牲战友的手。哨兵被她的动静吸引,骂了句“八嘎”,抬脚就要踢,金秀贤赶紧拦在前面,把食盒递过去:“太君,您尝尝,刚烤的地瓜,甜得很。”哨兵的注意力果然被食盒吸引,掀开盖子,里面是热腾腾的馒头和咸菜,还有两个烤红薯,金秀贤趁机把一张揉皱的钞票塞到他手里:“您多担待,俺们小老百姓,就想混口饭吃。”
哨兵捏着钞票,脸上的横肉松了点,挥挥手让她们进去。两人刚走进粮库,就闻到一股霉味,角落里堆着几袋发霉的大米,墙根下躺着个老村民,双手被绑着,嘴里塞着布,看见她们,眼里突然亮了,挣扎着要起来。金秀贤赶紧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假装整理食盒,低声问:“老乡,里面关了多少人?”老村民含着布,含糊地说:“二十多个……都在西厢房……鬼子说明天要拉去修炮楼……”话还没说完,粮库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金秀贤赶紧站起来,转身看见个穿军官服的日军走了进来,肩章上是两杠一星,她心里一沉——是渡边的副官,上次在镇上,就是他带着人烧了三家民房。
“你们是哪里来的?”副官盯着她们,眼神像刀子,金秀贤刚要开口,彩霞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手里拿着个馒头,笑着说:“太君,俺们是伙夫的家眷,来送吃的,您要不要尝尝?”副官一把推开她的手,馒头掉在地上,他盯着彩霞的手:“你的手,怎么有老茧?”彩霞心里咯噔一下——她常年握枪,掌心的老茧磨不掉,她赶紧把手藏在身后:“俺在家种地,难免有茧子。”副官却不依不饶,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金秀贤突然上前一步,故意把食盒摔在地上,馒头撒了一地,她弯腰去捡,手悄悄摸向绑在小腿上的短刀——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刀鞘上刻着朝鲜文,意思是“故土”。
“八嘎!”副官被撒了一身馒头屑,怒了,拔出腰间的刀,就要朝金秀贤砍过去。就在这时,粮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枪声,是王二柱他们按捺不住,提前开了枪——原来刚才有个日军哨兵发现了玉米地里的游击队员,王二柱为了掩护大家,只能开枪。副官愣了一下,刚要转身出去,金秀贤突然拔出短刀,朝他的后背刺过去,刀没入半截,副官惨叫一声,转过身,手里的刀朝金秀贤挥过来,金秀贤躲不开,肩膀被划了道大口子,血瞬间渗了出来,染红了碎花布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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