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水…有古怪。”苏枕雪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抚过那行被“雨点针”绣出的墨字,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沈知白鼻翼微动,一股极其熟悉、带着山林清冽与岁月沉香的独特气息,毫无预兆地钻入鼻腔。是降真香!父亲生前最爱的香!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街角。一个挑着红漆货郎担的汉子正缩在檐下避雨,担子上各色香粉瓷盒琳琅满目。一个打开的乌木小匣内,盛着深褐色的香粉,匣盖内侧贴着一张残破发黄的签纸,上书五个古篆:“雨水合香方”——正是《陈氏香谱》中早已失传的秘方!
“父亲…”沈知白低喃,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轰——嗡——!”
一阵沉闷而宏大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整个街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似源自九天之上。声音的源头,赫然是皇城方向!钦天监那高耸入云的檐角上,七十二条镇压风水的鎏金铜钉,正在这诡异的雨水中,同时发出低沉而整齐的共振!
随着这嗡鸣声,前方浓密的雨幕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水汽蒸腾翻滚,竟缓缓凝聚、勾勒出一幅巨大而朦胧的山水虚影!山势雄浑,水波浩渺,林木蓊郁,屋舍俨然…正是王维笔下的《辋川图》!更令人骇然的是,在这虚幻的山水之间,一个身着蟒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身影清晰浮现,他枯瘦的手指正捏着一柄薄如柳叶的小刀,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片着一条肥美的鲥鱼!每一刀落下,鱼片薄如蝉翼,纹理分明,竟是《膳夫经手录》中记载的失传刀法“千堆雪”!
“嗤!”
一道银芒,细如发丝,毫无征兆地撕裂雨幕,直射沈知白眉心!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
裴砚之瞳孔骤缩,玄铁扇化作一道乌光横挡。“叮!”一声轻响,银针被扇骨精准格飞。针尾,系着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在雨水中折射出奇异的光泽——那丝线并非寻常丝麻,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只在谷雨时节由一种特殊柞蚕吐出的丝,浸染山间赤霞后呈现的独特红色,正是《齐民要术》中一笔带过的“谷雨红”!
“他们要改《授时历》!” 苏枕雪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弯下腰。一口鲜血喷溅在脚下湿漉的青砖上。那血珠并未立刻洇散,反而诡异地凝聚、伸展,如同活物般,瞬间晕染开一朵姿态妖娆、层次分明的重瓣芍药!花瓣饱满,色泽由深红渐次淡至粉白,叶脉纹理清晰可辨,竟与失传的《芍药谱》中那朵“醉杨妃”图样分毫不差!
《授时历》!朝廷颁布天下的历法根基!沈知白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幼时在父亲书房中,偷偷翻阅那本夹着许多奇怪画片的《梦溪笔谈》,其中有一页,画的便是几个扭曲的符号围绕着水滴,父亲曾指着它说:“此乃‘雨水’卦象,主变数,亦藏杀机…”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西市方向!
西市口,一间门脸不大的当铺“聚宝斋”内。高高的柜台后,一个干瘦的朝奉正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手中一块布满裂纹的古老龟甲。窗棂透入的天光,恰好落在那龟甲之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龟甲上那些深褐色的斑驳纹理,在雨光水汽的浸润下,竟隐隐泛出一种非金非玉、细密如龙鳞般的幽暗光泽!正是《周易集解》中描述的,唯有蕴含天地玄机的上古灵龟甲才会出现的——“龙鳞光”!而那朝奉布满皱纹的脸上,正浮起一丝贪婪而诡异的笑容。
“锵——!”
一声清越悠长、穿金裂石般的剑鸣,毫无预兆地从沈知白腰间响起!她悬在腰侧的“梅魄”古剑,竟在鞘中自行剧烈震颤起来!剑鸣声高亢激越,直冲雨幕!
随着这声剑鸣,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长街两侧,那些悬挂在店铺门楣、檐角,原本只在节庆夜晚点燃的各式花灯——绘着立春咬春图的兔儿灯、芒种祈蚕的茧形灯、秋分祭月的蟾宫灯、冬至消寒的九九梅花灯……整整二十四盏象征着不同节气的彩灯,竟在此刻,在这白昼的雨雾中,一盏接一盏地自行点亮!赤橙黄绿,光华流转!灯影投射在湿漉漉的街面和弥漫的水汽中,光怪陆离,竟生生在迷蒙的雨雾里,架起了一座横跨长街、流光溢彩、宛如实质的七彩虹桥!桥影憧憧,行人车马仿佛在其上穿梭,分明就是《清明上河图》中那座名动天下的虹桥!
茶肆内,茶博士手中那把长嘴铜壶正“嘶嘶”喷着白汽,壶中烹煮的,正是按《大观茶论》记载,于去岁腊月密封深埋,今日方启封的梅花枝头雪水。浓郁的白雾蒸腾而起,翻滚弥漫。沈知白死死盯着那雾气,瞳孔骤然收缩!翻滚的水汽之中,光影扭曲变幻,竟渐渐凝成一行行扭曲跳跃、却无比熟悉的墨字!正是父亲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写在半页残破《金泥玉屑》上的那个诡异而拗口的咒诀——“梅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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