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云立于紫宸殿外,望着藻井上二十八宿的星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漏刻。青铜器皿突然传来细微震颤,龙首形出水口竟渗出半滴未落的水珠——这比正常流速整整慢了七息。她瞳孔骤缩,想起师傅临终前那句"龙吟迟,帝星黯"的谶语。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女帝沈知白正将奏折掷向跪着的钦天监正:"三日后天狗食日?朕登基二十年,倒要看看这天象能奈我何!"苏挽云注意到女帝腰间玉佩的螭纹裂痕比昨日又延伸半分,裂缝里渗出的朱砂在烛光下宛如血丝。
地砖突然传来规律震动,苏挽云假装整理裙摆蹲下,指尖触到青砖缝隙里渗出的铁屑。这些本该在工坊地下的玄铁粉末,此刻竟沿着特定的纹路向玄武位聚集。她余光瞥见崔元镜的玉珏碎片在袖中泛出诡异的靛蓝色,而南宫望正在殿角用柳叶的裂纹影子测算着什么。
更漏的水珠终于坠落,在铜盆中激起的回音里混着极轻的机括咬合声。苏挽云抬头看见藻井中央的北斗七星图案,斗柄不知何时已偏移半寸。她忽然明白,这场始于二十年前的布局,所有伏笔都将在三日后的日食时分——当宫阙阴影吞没最后一线天光时——完成最后的啮合。
苏挽云指尖微颤,青铜罗盘上的指针突然迸出刺目青光。她猛然意识到,那些看似散乱的铁屑轨迹,实则是用失传的"璇玑步天术"绘制的阵图。紫宸殿地砖缝隙间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此刻正沿着星宿纹路蜿蜒流淌,散发出浓重的铁锈与檀香混合的诡异气息。
沈知白佩剑上的七星纹突然亮如赤火,剑鞘不受控制地撞向殿中蟠龙柱。金属相击的刹那,整座宫殿的地基传来沉闷的龙吟。女帝冕旒上的玉珠接连炸裂,十二道旒珠竟在空中排成黄道十二宫的形状。钦天监正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的官袍下摆渗出墨汁般的黑雾,在地上勾勒出完整的浑天四游图。
"原来如此..."南宫望的折扇残片突然悬浮成八卦阵型,他盯着崔元镜手中嗡鸣的虎符玉珏,"当年被斩断的不仅是星晷,还有..."话音未落,偏殿方向传来琉璃瓦碎裂的脆响。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宫墙的投影正诡异地反向移动,砖石纹路化作流动的河图洛书。
苏挽云袖中镂刻的蜂鸣突然转为钟磬之音。她惊觉那些"铁锈"实则是干涸的血迹——二十年前参与熔毁星盘的七位术士,他们的骨灰被混入玄铁重铸成了宫砖。此刻紫微垣辅星的位置,正对应着女帝脚下三尺处埋着的鎏金匣。青铜罗盘突然自行展开三层晷面,最内层浮现出与初代钦天监印信完全吻合的纹章。
崔元镜的虎符突然裂成两半,其中半块化作流光射向藻井。黑雾翻涌间,少微星的位置浮现出模糊的人面,正是当年被腰斩的监副。沈知白的剑穗无风自燃,灰烬中显出一行血字:"荧惑守心,当诛伪主"。女帝的十二章纹礼服突然自腰间裂开,金线如活蛇般钻入地缝,在阵眼处结成新的北斗杓形。
偏殿方向突然传来编钟自鸣。苏挽云看见御沟中的死鱼全部直立漂浮,鱼嘴开合间吐出七彩泡沫,在空中组成六十甲子轮盘。更骇人的是,每个泡沫里都映出不同年份的日食景象。她怀中的罗盘突然变得滚烫,第三层晷面自行旋转,露出内壁阴刻的《甘石星经》残篇——正是记载"星铁噬主"禁忌之术的那页。
当玄武位的铁屑龙形完全成型时,整座宫殿的梁柱同时浮现出暗红色咒文。这些用陨铁粉末书写的密咒,正是当年被抹去的星变记录。苏挽云突然明白师傅临终前为何要她牢记"七月流火"的天象——那根本不是指季节,而是警告她注意此刻从藻井渗下的、带着火星的黑雾。
女帝的裙裾突然被无形之力掀起,露出脚踝处若隐若现的锁链状纹身。钦天监正官帽里滚出的龟甲突然立起,裂纹中射出金光,在殿中央投下放大的星图投影。沈知白终于看清,那些所谓"祥瑞"的星象,实则是用万人血祭强行扭转的命轨。南宫望的折扇残片突然组成完整河图,正好覆盖住女帝影子心脏的位置。
"喀嚓"一声,紫宸殿地砖裂开蛛网状缝隙。苏挽云看见裂缝中升起的不是尘土,而是闪烁着星芒的金属粉尘。这些前朝星盘的残骸,正在重组为足以弑神的凶器。她袖中的漏刻突然静止,表盘上浮现出与师傅手札最后一页完全相同的血字:"辰时三刻,太微垣现"——这正是当年星变发生的准确时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座紫宸殿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悬浮的玉珠凝固成星轨模型,飞溅的琉璃碎片定格为二十八宿的图案。苏挽云发现自己的心跳声竟与楼刻停滞的节奏完全同步——这是星术师们梦寐以求的"天时凝滞"境界。
地砖裂缝中涌出的星铁粉尘突然聚合成人形,赫然是初代钦天监的装束。这具由星盘残骸组成的躯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的紫光在虚空划出完整的浑天仪投影。更骇人的是,投影中竟映照出二十年前的血祭场景——七位大术士被锁在星盘七个方位,他们的鲜血正沿着晷针刻痕注入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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