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
果不其然,此事与宋言初脱不了关系。
杨彻点了点头:
“若不是宋相提起沈知韫和镇远将军的关系,朕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都要提起这个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的案子呢。”
杨嘉仪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袖口,又问道:
“这事...…知韫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他是什么想法?”
杨彻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了然:
“是的,在朕叫礼部的人重拟谥号的时候,驸马便知道了,朕也问过了他……”
杨彻故意顿了顿,偷偷瞥了眼杨嘉仪的表情:
“他说……镇远将军能够恢复清白,很好。而他……既然是长宁公主的驸马,便一直是长宁公主的驸马。”
杨彻从案几上又一封折子,上面正是沈知韫的字迹。:
“驸马说,能在礼部当个闲差,日日陪着姐姐,便是他此生所愿。至于,镇远将军……他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杨嘉仪拿着沈知韫写的折子,细细抚摸过上面的字迹。
今天早上的时候,沈知韫气色很好,他还给自己梳发。
沈知韫总是温和的看着她笑着,那双手温柔的拂过她长发的感觉,她还记得深刻。
既然沈知韫这么说,杨嘉仪自然也没其他的话可说了。
折子上那句“愿长伴公主左右”几个字格外清晰,也深深的触动了杨嘉仪的心。
她突然好想他……
杨彻还和她说了些什么,杨嘉仪却没了心思再去听。她望着太极殿外渐沉的天色,便与杨彻告别离了皇宫。
杨嘉仪特意叫了马车,便是想着快些回府。
然而她的马车刚刚驶出宫门,便见卢仁矩在宫门口等着她。
“长公主,殿下!”
卢仁矩一把拦住杨嘉仪的马车,着急的喊道: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长公主殿下快去画舫,驸马他……”
“什么?”
杨嘉仪心头猛地一颤,震惊的问道。她的眼前突然闪过宋言初那日癫狂的眼神,不等卢仁矩说完,她便拉开车帘,一边让卢仁矩上车听他仔细的说着,一边往曲江池画舫的方向赶过去。
摄政长公主的马车在长安街上疾驰,卢仁矩攥着车窗的手青筋暴起:
“驸马受邀去画舫,可臣却总感觉不对……”
卢仁矩的话,只说了一半。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全。
远处曲江池的水面上,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停在河心,极其突兀。
曲江池一周,再无其他小船……
——————一个时辰前——————
今天一起床,沈知韫的气色便比往日好了许多。
想来应该是雪落新配的药方起了效用,他体内的毒似乎暂时被压制住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能挺多久。
沈知韫梳洗更衣后,难得地去了礼部衙门。
他在礼部本身就是个闲散官职,自他毒发后更是很少去管那些闲散琐碎的事情了。
然而今天他一到礼部,沈知韫就听闻了朝廷将要为镇远将军重拟谥号的消息。
说不欣慰是假的。
沈知韫知道这一切都是杨嘉仪在暗中努力的成果。
只是欣喜之余,他的心头却总是萦绕着一丝隐忧。
果不其然,午后便有内侍来传,说是陛下召见。
龙涎香浓郁的太极殿内,杨彻一见他进来便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早已知晓他的身世。
所幸如今镇远将军一案已经平反,杨彻也不打算追究当年之事。
只不过在杨彻提出要他恢复将军遗孤的身份、继承镇远将军爵位时,沈知韫还是怔住了。
更让沈知韫出乎意料的是,杨彻给出的条件竟然是——要他同杨嘉仪和离。
毕竟,摄政长公主的驸马,可以是寒门子弟,可以是白丁,唯独不能和军权沾上关系。
沈知韫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拒绝了,好在杨彻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说要他再考虑考虑。
等到沈知韫离开太极殿时,他竟然在太极殿的屋檐下遇见了宋言初。
紫袍玉带的年轻宰相负手而立,当真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和他的这副破烂身子比,他倒是输的太多。
宋言初的模样,显然是已等候多时。
“宋相。”
沈知韫拱手行礼。
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廊柱,落在宋言初的脸上倒是留下了些许光影。
一时间,沈知韫竟然觉得眼前的宋言初和他梦中那个宋言初的身影重叠。
宋言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随意摆了摆手,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恭喜驸马,得偿所愿。”
宋言初的语气轻蔑,满满的是看不起他。
沈知韫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应该是方才太极殿内杨彻和自己提起的爵位之事。
“微臣所求,自始至终只有公主一人。”
沈知韫的这句话,让宋言初面色一僵。
对于宋言初来讲,他根本不敢相信世上真有人会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而放弃到手的权利和财富。
宋言初有想过杨嘉仪会拒绝和离,却是没想到连沈知韫本人也拒绝如此,心甘情愿的依附在长宁公主身边。
沈知韫意欲告辞时,宋言初却突然开口:
“驸马难道不好奇,为何会夜夜梦魇缠身?”
这是崔嬉告诉他的最后一张底牌。
果然,沈知韫蓦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请驸马与我到曲江池小憩。”
宋言初邀请着。
沈知韫本想拒绝,却在宋言初提及梦魇时,不得不跟着他想要一探究竟。
一轮新月挂在树梢上,清晖洋洋洒洒落在曲江池面。
曲江池边停靠着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内烛火通明,透过薄薄的纱窗泛着柔柔的光晕。
沈知韫随着宋言初上了画舫,夜风吹起沈知韫的衣摆,却吹不散沈知韫心上的愁绪。
崔嬉早早的便在画舫中等着沈知韫,矮桌上的茶水她喝了一壶又一壶,糕点也是吃了一盘又一盘。
终于,在沈知韫进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眸亮了起来。
沈知韫注意到一直跟在崔嬉身边的那个丫头不见了,画舫上除了崔嬉和宋言初再无旁人。
“沈大人,久违了。”
崔嬉起身,为沈知韫递上了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