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前正前方一米开外就是回廊,裴寂不知何时就站在那儿。
他依旧一身墨色常服,披着玄色大氅,若不是亲近之人,压根不会发现今日与昨日的衣服不是一身。
颜色虽相同,但绣着的暗纹有一丢丢不同。
裴寂的目光穿过纷纷细雪,落在她身上,眼神柔软地掐出一朵棉花。
崔小七迎上他的目光,她知道他的意思——这也是她的家。
只是崔小七并没有一种家的归属感,或许住的时间短吧。
“阿寂。”
“嗯?”裴寂嗓音轻轻,带着浓浓鼻音。
崔小七伸手,摘下一朵红梅,放在指尖,风起,那抹嫣红便打着旋儿,轻盈地飘向裴寂。
裴寂抬手,梅花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温热的掌心里。
“为你开花了。”他低语。
“今日除夕,我想回清水村,和娘、妹妹们,还有小叔,一起守岁过年。”崔小七割舍对他的不舍,鼓起勇气说。
随即站直身体,双手搭在窗棂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过年?”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寂的眸光闪动。
落在掌心的红梅握入掌心,背在身后攥紧。
他想。
他怎能不想?
想陪她过他们的第一个春节。
奈何……
府门之外,暗流涌动。
皇帝名为“休沐恩典”,实为禁足。那无形的牢笼,便是这裴府的高墙。
府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隐在暗处,如同蛰伏的毒蛇,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若堂而皇之,踏出府门半步,他人不足为虑,只是皇上本就有意敲打……
可能将祸水引向她……
他不能离开。
但——舍不得说出那个冰冷的“不”字,舍不得亲口打破她眼中这份希冀。
舍不得看见她失落,会心疼。
崔小七瞧见他眸光闪动后那短暂的、几乎凝滞的沉默,瞧见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渴望,有挣扎。
他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她瞬间就明白了——他去不了。
是了,她不能这般要求,毕竟他也有亲人,她记得大力提过一嘴,他义父在深宫里面。
除夕夜,他怎么可能抛下宫中的义父?父子之情,于情于理,他都该陪义父过年。
只顾着自己的念想,却没站在他的立场考虑,实在有些任性了。
她怎么能这样要求他呢?
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
没事儿!
她迅速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没事儿!”她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我都明白!你有你要陪的人,我有我要陪的人,那……我初二过来给你拜年!”
她一脸小财迷的样子,摊开掌心,“那你可得给我准备拜年大红包呢!少了可不行!”
裴寂他喉结微动,这丫头自问自答,善解人意,这般娇憨的模样,真是让人想抱在怀中疼爱一番……
他唇角缓缓勾起,“好。”
寒风卷着细雪,打着旋儿从廊下掠过,吹动裴寂的衣角,“护城河钓鱼禁令——今日解除”。
一朵小小的、倔强的红梅花苞,迎着寒风,悄然又绽开了一点点。
崔小七闻言,关窗的手顿住,有被惊喜道,立即确认地问,“真的?”
裴寂点头。
“太好了!”崔小七欢呼雀跃,看裴宴尘那家伙还怎么使绊子!
只要护城河一开,苟爷爷他们就能供更多的鲜鱼。
他们有钱赚,醉仙楼有鱼待客,两全其美。
她甚至顾不上关窗,来不及披上外衣,转眼人已如一阵风般卷至廊下,猛地扑进裴寂怀中。
裴寂张开大氅将她紧紧裹住,一手稳稳揽住她的腰,低笑:“娘子你又投……”
“闭嘴!”崔小七气炸毛,一张嘴就知道他要说“投怀送抱”,好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
她本想说几句讨喜的话感谢他,不是他出手,禁令哪能这么快解除。
被他刚才这么一打断,得!话被咽了回去,说不出口了。
此时,双喜屁颠屁颠地刚好经过廊檐下,听见一声“闭嘴”,脚步一滞,咬塞嘴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咬,下意识地猛合上嘴巴,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河豚。
他抬眼望去,正对上崔小七从裴寂怀里探出的打量的目光。
夫人大人一大早的……玩什么呢?
裴寂察觉怀中人儿分心偏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双喜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手上握着两串未吃的糖葫芦。
再低头瞧见崔小七盯着人家的糖葫芦看。
嘴角轻勾,小馋猫。
“过来。”裴寂唤道。
双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这几日他已在夫人面前多嘴了两次,怕是要挨罚了,他磨磨蹭蹭地挪近。
裴寂揽紧崔小七的腰肢,一起转身。
“拿来。”
双喜:?
大人要抢我糖葫芦?罢了罢了,糖葫芦没了还能再买,只要不罚抄书就好!
他赶紧咬住另一只手上的半串糖葫芦,双手将另外两串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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