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崔小七过得实属心不在焉。
围炉喝茶时会走神,陪小九玩耍时恍惚,连老怪头考她药材的功效,都答错了两个。
她只觉得这一天格外漫长,恨不得日头快快落下,明日早早升起。
浑浑噩噩熬过一天。
终于,大年初二,雪霁天晴。
天刚蒙蒙亮,晨光微熹,将窗棂上的红窗花映得格外鲜艳。
崔小七早已穿戴整齐,一身崭新的鹅黄袄裙,衬得小脸莹白如玉。
她对着模糊的铜镜转了一圈又一圈,一颗心早已飞向了裴府。
“小七,好歹吃过早饭再走啊!”许巧巧端着热腾腾的米粥和肉饼从厨房出来,只来得及看到女儿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子的背影。
“娘,不吃了!赶路要紧!”崔小七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掩不住的雀跃。
“娘,我七姐啊是想姐夫了,”小九咬着糖葫芦,“嘎嘣”作响,“您想想昨日我姐那魂不守舍又自个儿偷乐的模样?”
七姐这次糖葫芦买得是真多啊,八姐不吃,她一个人压根吃不完,吃不完。
大力早已套好马车等在院外。
崔小七利落地坐进马车,催促道:“大力,快走!”
大力扬鞭,鞭梢尚未落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孩童哭声,断断续续的,混杂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惶。
嗯?
她方才从套马车的时候,没有撞到人啊?
崔小七眉头一蹙,这哭声……像是花大翠家的小儿子王小江?
“大力,先不走!”她下意识地出声。
崔小七掀开车帘,探身望去。
只见路边积雪的沟坎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正是王小江!
他小脸冻得青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沾满泥雪。
心猛地一揪,这么小的孩子这个样子可太让人心疼了。
“小江!”崔小七跳下马车,快步走过去,“怎么了?哭成这样?”
王小江一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扑过来,死死抱住了她的腿!
跟抱住救命稻草似的。
冰凉的小手隔着裙摆都能感觉到剧烈的颤抖和恐惧。
平日里花大翠总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小脸从不皲裂起皮,今日这是咋了?
“七姐姐……呜呜……救救我娘……我娘……要被打死了!好多血……哥哥也流了好多血……呜呜……他们是不是要死了……”
王小江仰着小脸,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崔小七心猛地一沉,怎么就打起来了?
六岁孩子惊恐的哭诉和满身的狼狈,绝不可能作假!
可阿寂还在府里等着自己……
人命关天!
崔小七只犹豫了几秒钟,一把抱起浑身冰冷的王小江,转身就朝着王守根家的方向疾步走去。
大力见状,放下手中的缰绳,立马跟上。
刚踏进王守根家的院门,一股血腥味和压抑的哭嚎声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崔小七瞳孔骤缩:
花大翠瘫倒在地,鼻血糊了半张脸,额头青紫一片,嘴角也有血迹。
她的大儿子王大江,这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正死死地从背后抱住疯狗般的王文翰!
两人滚进墙边堆着的雪泥里。
王大江嘴角淌血,双眼赤红,显然已挨了不少打,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箍住王文翰。
王文翰满脸胡茬,面目可憎,一条瘸腿无力地拖在地上。
他手中挥舞着一根沾血的拐杖,似乎因为之前的疯狂和力竭,此刻打在王大江背上的力道显得软弱无力。
但那拐杖上暗红的痕迹和少年背上洇开的血痕,背怕是打烂的不成样子!
王守根和杨大娥以及女儿没有在院内拉架,显然是去杨大娥的娘家。
“大力!先把人分开!”崔小七说着,同时快步上前,将花大翠从冰冷的地上扶起,让她靠墙坐在破凳子上。
大力地使出她的大力气,去掰王大江紧扣的手臂,竟一时没能掰开!
少年那护母的意志力,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江——儿!松手吧,听话、有七丫头在娘没事儿的!”花大翠虚弱地呼唤,声音嘶哑。
王大江听到他娘的声音,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那口气泄了,整个人脱力般软了下来。
大力趁机将他与王文翰彻底分开。
王大江挣扎着爬起来,背脊因为剧痛无法挺直,只能佝偻着,一瘸一拐地挪到花大翠脚边,“噗通”跪下,带着哭腔:“娘……您……您没事吧?”
“娘……没事……”花大翠艰难地抬手想摸儿子的头,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她看向崔小七,涣散眼神开始聚光,眼里满是感激和羞愤:“大妹子…谢……谢谢你……快走吧……这里……脏……”
脏的不是地方,是人心啊!
“哼!崔小七!”王文翰被大力按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喘着粗气,目眦欲裂地盯住衣着光鲜的崔小七,那眼神里充满了嫉妒、怨毒,“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滚!给我滚出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