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昂的清晨是从隔壁阿婆的收音机开始的。
六点整,《茉莉花》的调子准时穿透薄薄的木板墙,间或夹杂着早间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以及阿婆跟着哼唱时偶尔跑调的嗓音。
他裹着毯子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阿黄在床尾哼哼两声,爪子扒拉了几下他的脚心,见没反应,又自顾自睡去。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没有通告,没有剧本,没有凌晨三点被系统提示音吓醒的噩梦。
只有收音机、狗爪子、和窗外逐渐喧嚣起来的市声。
磨蹭到日上三竿,他才趿拉着拖鞋下楼。
茶馆还没开门,宇文殇已经霸占了最好的那张靠窗桌,面前三块屏幕亮着,手指翻飞,敲代码的声音比阿婆的收音机还吵。
“动静小点,”陆子昂打着哈欠给自己沏茶,“我这儿的客人都让你吓跑了。”
“拉倒吧,你这儿除了来蹭空调写作业的中学生,还有哪个正经客人?”
宇文殇头也不抬,“我在帮你维护‘陆子昂退休老干部’人设呢。
看到没?
热搜‘昔日顶流街头遛狗’,我给你买了……呃,不是,是自然热度,自然热度。”
陆子昂凑过去瞥了一眼,照片拍得挺糊,他穿着大裤衩和人字拖,阿黄拽着他在垃圾站旁边猛嗅。
评论区十分热闹。
“笑死,这遛狗姿势跟我爸一模一样。”
“衣服是某宝29.9包邮同款吧?过于真实了。”
“只有我注意到狗绳是某高奢品牌早春系列吗?虽然被拿来当狗绳了……”
“楼上醒醒,高奢怎么会出这么结实的狗绳?明显是九块九拼来的。”
“不是,你们就没人关心一下他为什么消失吗?”
“关心啥,人乐意,挺好。”
陆子昂喝了口茶,嗯,温度刚好。“删了吧。”
“删啥?热度挺好,证明你没彻底过气。”
“删了。看着闹心。” “得嘞,您是老板。”
宇文殇嘟囔着敲了几下键盘,“暴殄天物啊……多少小明星想上个热搜都得求爷爷告奶奶……”
张明宇顶着俩黑眼圈冲进来,一股油烟气。
“昂哥!江湖救急!”
“说。”
“我昨晚那场夜戏,演个被主角一拳KO的小混混,导演说我死得不够有层次!让我回来请教你,说你是‘尸体表演界的教科书’!”
少年脸皱成一团,“这玩意儿怎么层次?
难不成我先预判一下拳头力道,再计算一下落地角度,最后用微积分表达一下濒死体验?”
陆子昂差点被茶水呛到。
“……你就直接倒,别憋气,舌头稍微吐出来一点,眼睛别闭太紧,显得假。”
“就这?”
“不然呢?你还想现场给我来段《论尸体自我修养》?”
陆子昂放下茶杯,“导演是不是姓王?”
“昂哥你怎么知道?”
“哼。”
陆子昂从鼻子里出气,“告诉他,我的独门秘籍收费,咨询费按秒算,一秒八百,不打折。”肯定是王导那老小子,拐着弯挤兑他呢。
张明宇哭丧着脸:“那我这戏……”
“你就这么演,爱过不过。”
陆子昂摆摆手,“晚上吃什么?”
“啊?”
“问你晚上吃什么,我饿了。”
“……炸串?”
“行,你请客。”
傍晚时分,炸串摊支在老街口,油烟裹挟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摊主是个胖乎乎的大叔,嗓门洪亮,动作麻利。
陆子昂熟门熟路地挑了土豆片、里脊、年糕,又给阿黄要了根不加调料的火腿肠。
宇文殇抱着笔记本蹲在马路牙子上,边吃边嘟囔:“这Wi-Fi信号忒不稳定,严重影响我工作效率。”
张明宇则忧心忡忡地练习“死法”,拿着串烤茄子当匕首往自己身上比划,引来路人侧目。
陆子昂咬了口酥脆的年糕,眯着眼看夕阳给老街镀上金边。
这种烟火气,比红毯上的闪光灯实在多了。
“老板,多辣多孜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子昂后背一僵。
林绾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着,挤到他旁边,自来熟地对炸串大叔说:“跟他的一样,再来串烤馒头片。”
她自然地接过陆子昂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咬了一口里脊肉,烫得直抽气:“嘶……还是这家好吃,比那些米其林强多了。”
陆子昂没说话,默默把手里没动过的豆奶推过去。
“谢了。”林绾绾喝了一大口,长出一口气,“最近怎么样?”
“挺好。”
“写新歌了?”
“没。”
“剧本呢?”
“懒。”
“小说总该写了吧?《霸道总裁与工地水泥》的读者等你续集等的花儿都谢了。”
“再说。”
一阵沉默,只有油锅的滋啦声和宇文殇敲键盘的嗒嗒声。
“鼎盛那边,”林绾绾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差不多了。证据链齐了,当年那点破事,该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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