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葬甲阙·青铜树骸
方勤带着两人穿过暗河支流,尽头竟是倒悬的青铜巨树。
无数裹着血锈的尸骸悬挂枝桠,最顶端赫然挂着三十年前的雷山老住持。
“师父用金蝉脱壳秘法将‘钥匙’封在自己骸骨中。”方勤声音发颤,“但取走钥匙的瞬间...”
胡宇轩的瓦当突然剧烈震动,玉屑光芒直指老住持空洞的眼窝——那里面嵌着半块青铜罗盘。
阿桑的傩面裂痕渗出鲜血:“别碰!树根连着地脉里的青铜巨尸!”
话音未落,枝桠间的骸骨突然齐刷刷转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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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暗河水带着浓稠的铁锈腥气,一下下拍打着嶙峋的洞壁。昏暗中,只有方勤指尖捻着的一点微弱金光,勉强撕开粘稠的黑暗,映照着脚下湿滑、布满孔洞的火山岩。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腐烂气味,那是沉睡在岩石深处、被岁月锈蚀的金属和某些难以名状之物混合后散发的死亡气息。胡宇轩的左臂经脉依旧在突突直跳,刑天血脉的残余躁动并未平息,反而像是地下深处某种庞然大物沉睡的脉搏所牵引,共鸣着更深的凶戾。阿桑沉默地跟在后面,傩面遮盖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捏着几缕银丝的手,指节绷得发白,泄露着无声的凝重。
水流声在狭窄的通道里空洞地回响。方勤停在一处岔口,指尖的金光摇曳不定,照亮了岩壁上几道深深刻入石髓的划痕。那不是天然的风化纹路,线条尖锐、交错,构成一个扭曲怪异的符号——形似一只被利爪撕裂的竖眼,边缘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仿佛渗入石髓深处的污渍。
“就是这里了,‘葬甲阙’的界碑。”方勤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水汽的湿冷,“过了这道‘鬼门’,再无回头路。”
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赫然烙印着一个淡金色的蝉形符文,与石壁上的竖眼划痕遥遥相对。当蝉形符文靠近刻痕,那早已凝固的“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撕开,石壁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啦”声。岩石如同活物般蠕动、后退,一个仅容一人佝偻通过的狭窄裂口无声地显现出来。一股强烈了数倍的、混杂着浓重血腥与冰冷金属锈蚀的恶风,猛地从裂口深处倒灌而出,吹得三人衣衫猎猎作响,几乎令人窒息。
钻过那道狭窄得如同咽喉的裂口,眼前骤然开阔!仿佛一头扎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地下腹腔。
巨大的地下穹隆笼罩在无边无际的昏暗中,穹顶高得难以估量,无数倒垂的黑色钟乳石如同恶魔的獠牙,狰狞地指向下方。穹隆中央的景象,足以让最坚韧的神经瞬间崩裂——
一棵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青铜巨树,以完全颠倒的姿态,扎根于他们头顶高不可攀的黑暗穹顶,犹如一柄倒悬的、锈迹斑斑的远古巨剑!树的主干粗壮得如同倒塌的山脊,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厚重黏腻的暗红色血锈,这些锈迹深深沁入青铜本体,又在无尽的岁月里反复凝固、剥落、堆积,形成一层层扭曲厚重的痂壳。难以计数的青铜枝桠,粗若巨蟒,细如人臂,从主干虬结蔓延开来,以违反重力的姿态向下垂落、扭曲、伸展着它们冰冷的死亡触须。
悬挂其上的是尸骸。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这些尸骸显然经历了漫长岁月,大多只剩下漆黑的枯骨,少数还粘连着风干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朽败的深褐色。它们被倒吊着,以各种扭曲的姿态——蜷缩、伸展、弓背、垂首——固定在那些冰冷坚硬的青铜枝桠上,如同某种远古邪神祭坛上最为血腥和亵渎的祭品。暗红的血锈如同活物,从青铜枝桠不断渗出,顺着倒悬尸骸的骨骼蜿蜒流淌,滴落……在树下汇集成一片广阔、粘稠、散发着腥甜恶臭的暗红色沼泽。血水缓慢地涌动、冒泡,每一次破裂,都释放出更浓烈的死亡气息。
在这片倒悬尸骸森林的最顶端,最靠近穹顶扎根处的中央枝桠上,悬挂着一具与众不同的遗骸。
那是一个老僧的枯骨。身上的百衲衣早已朽烂成丝丝缕缕的深褐布条,勉强挂在嶙峋的骨架之上。与其他尸骸不同,它并非被简单地倒吊。一根粗壮扭曲、布满尖锐青铜倒刺的枝杈,残忍地穿透了它的胸骨,将其牢牢钉死在半空。枯骨的双手被某种暗金色的绳索反缚在背后,双腿则被另外两根稍细的枝桠缠绕锁紧,如同遭受了最痛苦的刑罚。头颅低垂着,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下方闯入的三位不速之客。
死寂。只有血锈沼泽中气泡破裂的轻微“啵”声,在这地狱般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方勤指尖那点微弱的金光,在看清那具枯骨的一刹那,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浓稠的黑暗瞬间包裹了他,只留下一个僵立在原地、微微佝偻着的模糊轮廓。黑暗中传来他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控制的粗重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吸入了滚烫的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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