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退去时,周觉的后颈先触到了熟悉的木椅纹路。
他猛地吸气,鼻腔里涌进街角常有的咖啡香——是斜对面"蓝调"咖啡馆的现磨气味,每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准时飘过来。
手指下意识抠进身侧的皮质手套箱,箱面磨旧的皮革触感和他演近景魔术时摸到的分毫不差。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掏出时屏幕自动亮起,时间显示:15:17:03。
"这不可能。"他低喃着站起身,黑色马丁靴碾过地砖缝隙里的梧桐絮——今早出门时他特意数过,第三块地砖的裂缝里卡着半片枯叶,此刻那片叶还在,边缘蜷曲的弧度和记忆完全重叠。
手套箱的搭扣"咔嗒"弹开,他摸出那枚刻着"幻戏斋"的硬币,背面的划痕像条细蛇,正沿着"斋"字的最后一竖蜿蜒。
广场镜面迷宫里的裂纹,此刻正刻在现实的硬币上。
周觉的喉结动了动,指尖在手机通讯录上悬了三秒,按下"千面张"的号码。
"小觉啊,"电话刚通,苍老的嗓音就带着笑飘出来,"你刚才在演什么虚实交替?
我这把老骨头可听见系统说'倒计时10分钟'了。"
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周觉倒退半步,后背撞在长椅靠背上。
师傅十年前就说过自己耳背,可此刻对方不仅精准复述了镜面迷宫里的机械音,连语气里的电子杂音都模仿得一模一样——而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那个声音。
"师傅,您...在哪?"他的声音发紧。
"还能在哪?"电话里传来茶盏轻碰的脆响,"你演完街头魔术往家走的路上,我在巷口老槐树下等你买糖炒栗子呢。"
周觉猛地转头看向巷口。
老槐树的影子正斜斜铺在青石板上,树底下却空无一人。
他望着自己投在地面的影子,忽然发现影子的指尖在微微发颤——那是他在元界紧张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这不是真的。"他对着电话说,"您不可能知道元界的事。"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那你说,上个月十五,你在后台偷吃我藏的桂花糕,糕盒底下压着的黄符写了什么?"
周觉的瞳孔骤缩。
那是他偷师时的秘密——老魔术师总说黄符能镇道具的"魂",他当时只扫到"破妄"两个字。
"破妄。"他听见自己说。
电话里传来绵长的叹息:"小觉啊,戏法再真,总该分得清台上台下。"
"嘟——"
忙音响起的瞬间,周觉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低头看向硬币,划痕不知何时变成了一道血线般的红。
"啪——"
强光从头顶砸下。
周觉本能地抬手遮眼,再睁眼时,咖啡香被灰尘与旧木料的气味取代。
他坐在铺着红丝绒的观众席上,左侧三排是攥着裙角的林棠,她的白球鞋尖正快速点地,像只受了惊的鹌鹑;右侧五排是沈铎,那名退伍特种兵正半蹲着,手掌虚按在大腿外侧——那是准备暴起的姿势。
舞台大幕泛着旧绒布的暗光,白影从幕布后踱步而出,银白长发在追光灯下泛着冷光:"欢迎来到'记忆剧场'。"他的声音还是温和的,眼尾却多了道极淡的红痕,像被指甲抓过的。
林棠突然站起,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这是哪?
我们不是该在镜面迷宫..."
"完成上一个副本的见习者会被传送至过渡空间。"白影的目光扫过她,"但周觉同学触发了特殊条件,所以——"他张开双臂,"我们提前见面了。"
沈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任务是什么?"
"找到真正的观众。"白影打了个响指。
大幕拉开的瞬间,周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舞台上的布景分明是镜面迷宫的复刻:无数块玻璃立在灰色地面,其中一块映着他自己的脸——正是他在迷宫里抬头时看到的,带着魔术表演式微笑的那张。
"现在开始,你们将重温上一个副本的记忆。"白影的声音混着机械音的回响,"每当关键抉择出现,观众席会有反应。"
周觉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注意到林棠的呼吸突然急促,她盯着舞台上那个缩在镜子角落啜泣的女生——那是她在迷宫里的样子;沈铎的脊背绷得更直,目光锁死舞台上那个踹翻镜子的身影——那是他自己。
表演推进到周觉识破镜面异常的片段。
舞台上的"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裂纹,抬头时眼神锐利如刀。
"就是这里。"舞台上的周觉说。
观众席突然响起掌声。
周觉转头,看见第一排穿藏青外套的"观众"在拍掌,第二排穿碎花裙的"观众"在抹眼泪,第三排穿皮夹克的"观众"冷笑——他们的衣物款式,和他现实中见过的人分毫不差:藏青外套是巷口修表的张大爷,碎花裙是总买他魔术道具的小学生妈妈,皮夹克...是上周在广场找茬的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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