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潮湿的空气里荡开,周觉的呼吸几乎要停滞在喉间。
十岁的自己正蜷缩在墙角,校服膝盖处的泥渍还带着新鲜的土腥气,怀里那个缺了角的魔方被攥得发白。
可当小男孩抬起头时,周觉的后颈瞬间绷起——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里,没有记忆中被父亲摔门声惊碎的慌乱,反而沉淀着他在"时间囚笼"破解最后一道谜题时的冷静,连审视的目光都如出一辙。
"小觉?"伊瑟的声音裹着甜腻的温柔撞进来,敲门声从沉稳的三短一长变成急促的连叩,"该吃苹果了,妈妈给你削的是最甜的那只。"
成年周觉的手指在身侧微微发颤。
他记得那个雨夜,父亲摔门离去后,他抱着魔方在地上跪了整夜,耳边只有雨水拍打窗棂的呜咽,哪有什么削苹果的动静?
他缓缓蹲下,与童年的自己平视,木梁上的霉灰簌簌落在两人中间。
"咔嗒。"
清脆的转动声惊得周觉瞳孔微缩——小男孩正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魔方,红色色块在指尖精准归位,嘴角扬起的弧度,和他每次识破魔术机关时的笑一模一样。
"你是谁?"周觉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碎这层虚假的记忆薄膜。
小男孩没有回答,只是将魔方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砖地上。
木块与青石板相碰的轻响里,周觉忽然想起老魔术师教他的"声音欺骗术"——用硬币碰撞声掩盖机关启动的动静。
他鬼使神差摸出兜里的铜币,指腹蹭过边缘的齿痕,那是千面张亲手用刻刀雕的"破局印"。
铜币在桌面弹起又落下,"叮"的一声脆响后,周觉开始默数心跳。
第一下,第二下......当伊瑟的声音再次穿透门板时,他数到了第七次心跳——比真实记忆里母亲说话的节奏慢了半拍。
"不是为了让你安心。"周觉盯着魔方上的红色色块,喉结滚动着说出声,"是为了让你麻木。"
童年的自己忽然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铜币。
周觉看着那只沾着泥的小手悬在半空,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按了暂停键。
门外的"母亲"还在敲门,这次的节奏乱了,像被扯断的琴弦,"小觉,妈妈给你买了新书包,和你同桌小兰的一样......"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冲出口时,周觉故意放软了声调,带着十二岁男孩特有的尾音颤抖。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攥着魔方跪在地上,喉咙里堵着哭腔,却始终没问出这句话——因为他知道,父亲不会回来了。
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他很快就回来了。"伊瑟的声音甜得发腻,像浸了过量蜂蜜的,"小觉这么乖,爸爸一定......"
"啪。"
周觉突然抬手拍在桌面上,震得铜币蹦起三寸高。
童年的自己被这声响惊得缩了下肩膀,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符合年龄的慌乱——这抹慌乱让周觉的心脏重重一跳,他终于抓住了那丝真实的裂痕。
"林棠!"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外,"看窗外!"
正攥着衣角的女大学生被这声喊惊得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原本在巷子里晒太阳的"居民"们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同时放下手中的竹编,同时抬头望向天空,连嘴角的笑都保持着相同的弧度。
"他们的动作太整齐了。"林棠的声音带着发抖的尖细,手指关节在窗沿泛白,"像......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你们连背景角色都要控制吗?"周觉冷笑,转身时踢到了脚边的魔方。
红色色块在地面骨碌碌转了两圈,停在童年周觉脚边。
小男孩蹲下身捡起魔方,这次他的眼神不再冷静,而是带着点困惑的茫然——那是真正属于十二岁孩子的眼神。
周觉突然闭上眼。
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在记忆里轰然炸响,他想起那个被父亲摔门声撕裂的夜晚,自己蜷缩在墙角,听着雨水顺着瓦当砸在青石板上,每一滴都像砸在心脏上。
他张开嘴,用带着鼻音的童声说出那句从未在副本里出现过的话:
"我听见雨声了。"
空气里突然泛起潮湿的凉意。
最先崩塌的是伊瑟的"母亲"。
她的裙摆下开始渗出银色代码,像被扯开的线团,甜美的笑容扭曲成电子雪花。
接着是巷子里的"居民",他们的脸开始模糊,有的变成像素块,有的露出机械骨骼。
连头顶的葡萄架都在碎裂,青绿色的葡萄"啪嗒"掉在地上,溅起的不是果汁,而是蓝色数据流。
"检测到记忆冲突......重启程序启动。"
系统提示音刺得周觉耳膜生疼。
他低头看向童年的自己,小男孩正用魔方砸向地面,木块碎裂的瞬间,周觉看见自己十二岁时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涌出来——那是真实的、从未被系统篡改过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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