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汗毛在穿堂风里根根竖起。
他盯着镜像者掌心里那枚和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硬币，听着对方用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声线说"无法证明真实"，忽然想起老魔术师教他变硬币戏法时说的话："观众总以为眼睛看到的是真相，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秘密藏在镜子照不到的地方。"
"过来。"沈舟的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空气，周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客厅中央。
沈舟半蹲着，机械手指叩击地板裂缝的动作带着金属特有的脆响，缝隙里渗出的淡金色光映在他护目镜上，像两团将熄的烛火："空间参数切换成记忆投影模式十分钟了，每一次记忆篡改都会让这里崩解一点。"
林浅的手突然搭上他肩膀。
周觉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和平时一样温凉，指腹还带着长期翻书留下的薄茧。
可当他余光扫过她帆布包侧袋时，那团未拆封的巧克力包装纸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白。
三天前在副本入口，林浅明明说过"压力大时必须吃巧克力"，他们被困在这个镜像空间的七小时里，她的手指曾三次抚过那个侧袋，却始终没拆开。
"你们已经知道太多了。"
冷得像浸过液氮的声音从身后炸开。
周觉转身时，穿衣镜的镜面正像融化的蜡，一道身影从中渗出，连左眉骨那颗小痣的位置都与他分毫不差。
镜像者的瞳孔是浑浊的灰，盯着他时像在看一块待扫描的芯片："但你们无法证明谁才是'真实的'。"
周觉举起硬币，指腹摩挲着背面那道极浅的刻痕。
这是七年前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当时她用输液的手握着细针，在硬币背面刻下"周母"两个小字，说"以后想妈妈了，就翻过来看看"。
此刻他转动硬币，银弧掠过镜面时，倒影里的刻痕突然清晰得刺眼——原来镜面会放大刻痕的反光，而镜像者手中的硬币，背面在灯光下一片空白。
"你错了。"周觉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因为只有真正的我，才知道它背面刻着的是母亲的名字。"
镜像者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它第一次露出破绽。
周觉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余光瞥见林浅正低头翻找帆布包，指尖在巧克力包装纸上轻轻划过，却始终没撕开。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记忆剧场"副本，林浅为了复原NPC的记忆碎片，曾含着半块巧克力说："人类的记忆不是数据，是连痛苦都舍不得删除的执念。"
"继续任务。"周觉突然开口，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记忆迷宫装置。
沈舟的机械眼闪过红光："你确定？
空间崩解速度在加快——"
"确定。"周觉打断他，手指按在迷宫中央的水晶球上，"林浅，帮我破解记忆节点。
需要你擅长的事件复原。"
林浅走过来时，帆布包侧袋的巧克力包装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周觉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的拇指和食指间没有巧克力留下的糖霜，这不符合她"吃巧克力必沾手"的习惯。
他调出迷宫投影，故意选了个需要共情判断的谜题："如果一个人失去了最重要的记忆，他会怎么做？"
"删除无关信息，保留核心数据。"林浅的回答像程序运行般流畅，眼睛里没有他熟悉的温软光泽，"这是最高效的处理方式。"
周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真正的林浅会皱着眉说"可能会发疯似的寻找碎片"，会提到她奶奶阿尔茨海默症时，把全家照片贴满冰箱的事。
此刻他望着眼前这张与林浅分毫不差的脸，终于确认了——她和镜像者一样，都是数据模拟的产物。
"你以为靠情绪判断就能赢？"镜像者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它走到白芷身边，指尖划过她发间的银饰，"她三天前说在'时间囚笼'见过穿旗袍的女人，但根据系统日志，那个副本根本没有女性NPC。"
白芷的脸色瞬间发白。
周觉却注意到镜像者说话时，喉结没有像人类那样上下滚动，尾音永远保持着精准的频率。
真正的人在质疑时，音调会不自觉抬高半度，就像老魔术师拆穿他的魔术时，总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躁。
"你的语调太平稳了。"周觉突然笑了，"人类就算伪装，呼吸频率也会泄露情绪——你看，沈舟的机械肺每分钟起伏17次，白芷的心跳现在92下，而我..."他按住自己胸口，"心跳118，因为我在生气。"
镜像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周觉趁机取出两枚镜面硬币，分别放在地面两侧："如果你真的是我，会选哪一枚？"
镜像者的目光在两枚硬币上扫过，没有任何停顿地走向左侧。
周觉弯腰捡起右侧的硬币，对着灯光转动——硬币背面的"周母"二字在镜面上投下淡金色的影子，而左侧硬币的倒影里，只有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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