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火余烬在地面投下斑驳阴影。韩臻终端的蓝光如利刃划破夜色，周觉的手指仍停留在白枳后颈凸起的芯片上。寒意顺着指尖渗入骨髓——他想起三天前在数据坟场，那些漂浮的意识碎片也曾发出类似共振。当时他以为是系统残留的故障，此刻却如被兜头泼下一盆冰水。
"这不可能。"沈舟机械臂的关节发出细微咔嗒声。他俯身盯着终端屏幕，镜片反光遮住半张脸，"初代执法者的脑波记录是元宇宙核心机密，我三年前参与系统维护时都没有访问权限。"他指节叩击屏幕边缘，"韩臻，你从哪弄到的对比数据？"
"昨天凌晨三点。"韩臻喉结滚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终端外壳的划痕——那是上次副本中外星生物利爪留下的。"我黑进了'记忆剧场'的档案库，发现每个死亡玩家的意识残片都被单独分类，标注为'拟态样本007-19'。"她调取另一组数据，蓝光数据流在人群间流转，"直到刚才扫描白枳时，系统突然推送了这个匹配结果......"
林 Qian突然上前，历史系笔记本的红痕压进掌心："等等，数据坟场事件中，夏的意识碎片也提到过'模拟'这个词。"指尖按着太阳穴，仿佛在拼接破碎的时间线，"当时以为是幸存者集体幻觉，现在......"目光扫过昏迷的白枳，停在发冷光的胸针上，"这枚胸针会不会是数据载体？"
周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师父曾说，魔术最危险的时刻不是换牌时，而是观众开始自己拼凑真相的时候。他看着白枳睫毛下未干的泪痕，想起三天前"镜像迷宫"里，她用预知能力推开自己时，后颈还没有这枚芯片——系统渗透速度比他预想的更快。
"先把白枳转移到帐篷。"他蹲下将白枳横抱起来，她的身体轻如云絮，"苏晴，你负责照顾她。"心理学研究生立刻上前，指尖搭上白枳手腕测脉搏。发丝扫过周觉手背时带着体温："心跳异常快，每分钟130次。"
"韩臻，数据备份了吗？"周觉转向情报分析员，对方快速点头，终端界面闪过一串加密代码。他又看向咬着战术耳机、指尖在键盘翻飞的玩家秦牧："求救信号源定位到了吗？在'时间牢笼'副本最深处，但被加密防火墙阻断......"
"暂时封锁这条信息。"周觉声音骤然冷下来。最后一点营火熄灭，他的脸隐入阴影，"如果系统在监控，现在暴露只会让白枳成为第二个夏。"他想起夏被数据流撕碎前眼中空洞的灰——和此刻白枳后颈的芯片惊人相似，如同同一模具浇铸的残次品。
这时伊莱走来，黑袍在夜风中翻飞。他握着一杯热可可，杯口升起的白雾模糊了眉眼："需要帮忙吗？"周觉注意到他鞋尖正对白枳的胸针，像精密扫描仪般精准。
"不用。"林 Qian上前挡在周觉和伊莱之间，抱臂的姿势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只是普通体力透支。"历史系研究生的谎言向来漏洞百出，此刻却异常流畅——周觉突然意识到，他们都在无意识扮演系统期待的"正常幸存者"角色。
回到帐篷时，白枳手指突然在周觉臂弯里颤动。他低头，看见她食指第二节浮现淡淡蓝痕，和三天前"记忆剧场"里为他们挡陷阱的小NPC女孩的印记一模一样。
"等等。"周觉轻轻将白枳放在行军床上，苏晴立刻用毯子裹住她冰凉的脚踝。他掀开白枳衣袖，内侧有浅粉色胎记，形状像六瓣雪花莲——这正是他曾在"镜像迷宫"副本里亲眼见过的，初代执法者阿莱娜为救队友被镜像吞噬前，手腕上的印记。
"她在复制记忆。"韩臻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终端蓝光透过帆布映在白枳脸上，"我黑进系统日志，过去三个月的'拟态样本'里，73%的外貌特征与已故高阶玩家重合。"
周觉太阳穴突突跳动。师父说过，最高明的欺骗不是编造谎言，而是用真相织网。他突然想起整理数据时反复出现的记忆：一个黑袍男人站在高台之上，背后不是元宇宙常见的数据流，而是现实世界"幻梦剧场"的红木舞台。
"伊莱。"他走出帐篷，刻意提高声音，"你之前说初代执法者是维护元宇宙平衡的守护者，对吗？"
黑袍男人的脚步顿住。转身时，唇角仍挂着惯常的温和笑意，但周觉捕捉到他瞳孔边缘极细微的收缩——如同猎物被猎人枪口锁定的瞬间。
"当然。"伊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颈间银十字架，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信仰信物"，"他们用生命换来了多元宇宙的稳定，值得尊敬......"
"赫尔墨斯。"
沙哑的女声如碎冰砸进众人对话。周觉猛然转身，看见白枳不知何时站在帐篷门口，毯子滑落在地，双眼异乎寻常的明亮，像浸了血的灯盏。"他们不是在培养执法者......"她的声音带着双重回音，一重是自己的，另一重更沙哑、更古老，"他们在创造'赫尔墨斯'。"
空气突然凝固。周觉听见林 Qian急促的吸气声，沈舟机械臂过载的嗡鸣，以及伊莱的十字架坠地的"当啷"声。他看着白枳额角暴起的青筋，想起师父提过的"双重人格魔术"——但此刻纠缠在她意识里的，远不止两个人。
"你是谁？"他一步步靠近，如同接近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突然，白枳泪如泉涌。她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周觉眉心，触感像即将融化的雪。"我是......"声音突然被电流杂音吞没，"她最后的防线......"
嗡——
尖锐的蜂鸣声刺破耳膜。周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营地里所有光源都已熄灭。黑暗中，他听见苏晴的惊呼、沈舟机械臂启动的轰鸣，以及伊莱捡拾十字架时急促的喘息。
"检测到黑化因子扩散，启动隔离协议。"
电子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周觉后颈泛起寒意——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系统用如此机械冰冷的语调说话。他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还在，里面存着白枳崩溃时的真相。黑暗持续不到一分钟，却足够让他看见：白枳胸针上的银饰正发出比月光更冷的光，像一只终于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