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接口处的青烟还未散尽，林棠的身体突然泛起细碎的蓝光。
那些光纹像被揉皱的丝绸，从她指尖开始裂开，露出下面流动的数字乱码。
周觉的呼吸一滞——这是元界数据崩溃的征兆，比系统警报更直接的死亡预告。
"为什么..."林棠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她踉跄着跪下去，膝盖砸在满是镜渣的地面上，"你不肯接受进化？"碎镜片扎进她掌心，却不见血，只有幽蓝的数据流渗出。
周觉望着她脸上混杂的震惊与痛苦，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们还挤在记忆剧场的破沙发上分速溶咖啡，她翻着历史笔记说要找到系统漏洞回家，发梢沾着全息投影的金粉。
"醒醒吧周觉！"林棠突然仰头嘶喊，乱码从她眼眶涌出，"你以为你在战斗，其实你只是它的棋子！"她胸前的银徽章彻底融化，露出"实验体07"的刻痕——和周觉意识海深处那个低语的编号完全吻合。
回廊尽头传来齿轮转动声，比昨夜更沉。
周觉的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老魔术师教他变硬币戏法时说的："最锋利的刀，要藏在观众最放松的笑里。"而此刻，他藏在袖中的镜面硬币正在发烫，那是用记忆剧场副本里的碎片磨制的，纹路完美模拟了系统认证波动。
"多精彩的戏码。"
阴柔的声线突然在空气中炸开。
周觉瞳孔微缩——是赫尔墨斯。
那个总穿着暗纹西装的系统代理人，此刻以半透明投影的形态浮现在回廊中央，指尖转着和周觉同款的镜面硬币，"你的误导让林棠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连系统自检程序都被你篡改了参数。"他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钢丝，绕着周觉的太阳穴打转，"但你救不了她，除非..."
"除非我加入你们。"周觉接得极快，目光始终锁着林棠。
她的右腿已经完全数据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赫尔墨斯笑了，投影的指尖虚点："聪明。
你我都知道，系统需要的从来不是清道夫，而是能理解'进化'的执律者。"他的声音突然放轻，"现在，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暂停清算程序。"
林棠的左手抓住周觉的裤脚，数据流裹着她最后的温度："别信他...他们要的是...更多实验体..."她的脸开始模糊，像被雨水打湿的照片。
周觉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自己泛红的眼尾——那里面有对旧友的痛惜，更有撕开真相的灼热。
"我一直在等这一刻。"周觉轻声说。
他能感觉到林棠的手指在数据流中收紧，赫尔墨斯的投影突然凝固——这句话像根针，扎破了他精心编织的心理网。
周觉举起掌心的镜面硬币，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光。
硬币表面的纹路在红光下流转，正是三天前他让沈舟用全息投影仪模拟的系统认证波动。
"你要做什么？"林棠的声音已经失真，却仍带着最后一丝清醒的警惕。
周觉没有回答，硬币精准击中她胸口的芯片。
金属碰撞声脆得像玻璃，却在空气中引发连锁震动。
镜影回廊的墙面开始扭曲，碎落的镜面残渣突然悬浮起来，沿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重组。
"不——"赫尔墨斯的投影剧烈闪烁，"你篡改了自检程序的触发条件！"
周觉后退两步，看着林棠的身影被卷入银色数据流。
她的轮廓在光里时隐时现，最后一句话被拉长成尾音："你赢了...可你还是输了..."数据流突然坍缩成一个光点，消失前迸出的碎片里，周觉瞥见半张泛黄的照片——是十年前幻戏斋的门口，小周觉举着歪歪扭扭的纸玫瑰，身后站着笑出皱纹的千面张。
"你以为破坏载体就能阻止进化？"赫尔墨斯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投影的西装下摆开始消散，"元界早就在你们的现实里扎根了，那些消失的魔术道具，那些突然出现的NPC——"
"够了。"周觉打断他。
他转身看向赫尔墨斯，镜面硬币在指缝间翻转，"我不是为了赢才活着。"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钉进空气里，"我是为了证明，我们可以不变成你们。"
回廊陷入死寂。
破碎的镜面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周觉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他经过赫尔墨斯逐渐消散的投影时，后者突然低笑："去看看你现实里的镜子吧，周觉。
有些真相，连魔术师都会被骗。"
这句话让周觉的脚步顿了顿。
他想起今早起床时，梳妆台的镜子无故裂了道缝；想起昨天在幻戏斋，老魔术师最爱的铜制怀表凭空消失；想起副本里那个总对他笑的卖花姑娘，上周在现实的巷口和他擦肩而过。
"周觉！"
林浅的声音从回廊外传来。
周觉转头，看见她抱着平板电脑跑过来，发梢沾着元界特有的银粉。
沈舟和许燃跟在后面，沈舟的机械臂还冒着焦糊味——显然刚才的系统震荡波及了他的义肢。
"检测到空间波动异常。"许燃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满地镜渣，"我们得在系统重启前离开。"
周觉点头，最后看了眼满地狼藉。
在回廊深处，一面未完全碎裂的镜面突然泛起微光。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望去——镜面里，另一个"周觉"正静静地站着。
同样的黑色外套，同样泛红的眼尾，连指缝间夹着的镜面硬币都分毫不差。
那个"他"没有动作，只是望着周觉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周觉？"林浅的手搭在他肩上，"该走了。"
周觉收回视线，跟着众人走向传送门。
元界的月光透过穹顶洒下来，这次不是血红色，而是诡异的幽蓝。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色碎片，上面"进化...是新的生存法则"的刻痕硌着掌心。
现实里的闹钟应该快响了，老魔术师总说他爱睡懒觉，今天大概又要被念叨。
但这一次，周觉突然有点害怕醒来。
传送门的白光裹住他的瞬间，他听见记忆里千面张的声音："小觉啊，镜子里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真相。"
而在现实世界的某间出租屋里，蒙着蓝布的穿衣镜突然发出细碎的轻响。
镜面上，一道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右下角缓缓爬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