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丝网络的震颤还未平息，周觉的指尖仍紧攥着那根泛着凉意的光丝。
他能感觉到意识层面的嗡鸣正顺着神经末梢往脑仁里钻，像有人拿着细针在敲击颅骨——但更清晰的，是某种规律性的波动正从网络深处传来，一下，两下，像心跳，却比心跳更精准。
"频率在0.3到0.5赫兹之间波动。"他出声时，喉咙发紧，"不是随机扰动，是某种模式。"
秦牧的呼吸声突然重了。
这个总把平板零件别在腰带上的游戏玩家此刻正单手扒着光丝，另一只手快速在虚空中划动——他调出的全息数据板在震荡中忽明忽暗，"我试试建模......操！"数据板突然崩出一串乱码，他额角青筋跳了跳，"等等，现在稳定了。"
周觉看见那些绿色数据流在秦牧指尖重新排列成波谱图，最上方的亮线与硬币表面的金线轨迹完美重叠。"共振频率......"他低念，后槽牙咬得发酸。
老魔术师教过他，真正的魔术要让观众以为自己在看A，其实你早把B藏进了阴影里——此刻的元界，怕也是个需要"看错"的大舞台。
"林浅！小心脚边！"许燃突然喊了一嗓子。
历史系研究生正半蹲着调整苏晴的护腕。
被喊的瞬间她抬头，正撞进一团泛着紫斑的光雾里。
那光雾像有生命般缠上她的指尖，林浅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突然僵直——她的意识被扯进了某种黏腻的黑暗。
画面闪现时，她闻到铁锈味。
模糊的人影在系统核心的蓝光里挣扎，那身影的指尖泛着和周觉硬币一样的金芒，正试图往核心裂隙里塞什么。"不要相信......"破碎的声音刺进耳膜，"他们会......"
"林浅！林浅！"
沈舟的机械义肢重重拍在她后背。
林浅猛地呛咳着栽进许燃怀里，额角全是冷汗。"有人......"她抓着许燃的袖子，"有人试过我们现在做的事。
在核心那里，他......他失败了。"
沈舟的义眼闪过红光，他转动着机械指节，"意识残留。
系统会吞噬失败者的记忆碎片，用来强化筛选机制。"他看向周觉，金属关节发出轻响，"所以我们的路，早被血洗过一遍。"
周觉的拇指摩挲着硬币边缘。
老魔术师说过，魔术的关键不在手法，在观众的期待——此刻元界的"观众"，怕正躲在更高处看他们的戏。"去节点。"他突然站直，光丝在掌心勒出红痕，"三个共振节点，必须同时激活。"
"畸变体！"白芷的声音像冰锥扎进空气。
众人抬头。
四面八方的光雾里浮起一张张扭曲的脸——那些是被零觉淘汰的玩家残魂，眼球融化成黏液，嘴角咧到耳根，正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
最前面的一个突然加速冲来，沈舟的激光枪刚抬起，白芷的手已经拽住他后领："左偏三十度！"
激光擦着畸变体的肩膀射进光雾，那东西的半边身体瞬间崩解，却又在三秒后重组。
周觉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暗纹卡牌——这是老魔术师送他的最后礼物，"反转卡牌"，正面印着衔尾蛇，背面是无限符号。
"秦牧，干扰它们的感知频率。"他低喝，同时将卡牌弹向空中。
卡牌在半空炸开金芒。
畸变体们突然集体顿住，最前面的那个竟调转方向，扑向自己的同类。
它们的尖啸变成了惊恐的呜咽，互相撕扯着钻进光雾深处。
"好手段。"许燃扯了扯领带，"和魔术里的误导一样？"
周觉没回答。
他盯着逐渐消散的畸变体，喉结动了动——老魔术师说过，真正的误导，是让对手用自己的眼睛骗自己。
此刻的卡牌，不过是把这道理塞进了元界的代码里。
第一个节点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空气突然变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苏晴的呼吸声陡然粗重，她攥着胸口的蝴蝶发卡，"不对劲......"她的眼眶泛红，"我好像......能感觉到你们每个人的情绪。
沈舟的焦虑，许燃的警惕，周觉......"她突然顿住，"你在害怕。"
许燃的瞳孔缩成针尖。
作为前心理医生，他太熟悉这种症状——系统在放大他们的意识波动，一旦情绪失控，就会变成新的畸变体。"集中精神！"他吼道，"想你们最冷静的时刻！"
但苏晴的眼泪已经掉下来。
周觉看着她颤抖的指尖，突然举起硬币。
金线在硬币表面流转，他开始快速翻转，一下，两下，三......硬币的反光在众人眼前划出金色弧光，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苏晴的抽噎声渐弱。
沈舟的义眼不再闪烁红光，秦牧的全息板重新稳定。
当硬币最后一次翻转落地时，节点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激活成功。
"第二个节点。"周觉抹了把脸，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光丝上，"走。"
他们抵达第二个节点时，空间突然像被揉皱的纸。
零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生锈的齿轮在碾磨："你们只是齿轮，为何抗拒命运？"
周觉抬头。
能量构成的身影正从光雾里凝聚，那是零觉，但又不全是——他的身体里流动着星河般的数据流，黑洞似的眼睛里，周觉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渺小得像粒灰尘。
"因为齿轮......"周觉握紧硬币，金线在掌心跳动，"也能卡进齿轮箱。"
他抛出硬币。
镜面反射的金芒与零觉的数据流相撞，整个空间突然开始塌陷。
光丝断裂的脆响里，周觉看见林浅在抓许燃的手，沈舟的机械臂护着秦牧，白芷的预知能力在失效前最后一次发亮——她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说"往下"。
下坠感袭来时，周觉的意识里闪过老魔术师的话："真正的魔术，才刚刚开始。"而更深处的黑暗里，某种更庞大的存在正睁开眼睛，注视着这团被卷进维度裂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