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得胜挠了挠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却笑得有些勉强:“潘姐……你……你真是……”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内心的震撼和佩服。
陶兴春则担忧地看着潘阿妮苍白的脸色,轻声说道:“阿妮妹子……你……你真的想好了?这……这可不是小事……”
潘阿妮没有回应任何人的关切,她只是平静地迎视着众人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张秀眉身上。那眼神里有询问,有恳求,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托付。
仿佛在说:“大当家,我替苗族,赌这一把。”
张秀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看着潘阿妮脸上那抹近乎虚幻的笑意,看着她眼中深藏的疲惫和决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引以为傲的、像女儿一样疼爱的阿妮,此刻为了整个族群的生存和未来,主动将自己推上了祭坛。
那句“陈帅愿不愿意”,更像是一句自嘲,一句对未知命运的轻描淡写,却更深刻地刺痛了他。
偏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情绪——狂喜、震惊、心疼、愧疚、担忧、释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潘明杰的狂喜是真实的,但这份狂喜建立在他妹妹巨大的牺牲之上,这让他下一秒就感到了更深的痛苦和自责。
其他人则被潘阿妮那份平静的牺牲所震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阿妮……”张秀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心疼。
他站起身,走到潘阿妮面前,想要伸手拍她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碰碎了她此刻强撑的平静。
“你……你真的……”他喉咙发紧,后面的话哽在喉头。
潘阿妮却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虽然依旧苍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大当家,明杰哥说得对,我们苗族需要一个‘自己人’在陈扶昊身边。既然这是最好的路,那就走吧。至于陈扶昊愿不愿意……”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让他愿意了。”
她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自信。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妹妹,而是一个为了族群利益,敢于孤注一掷的战士。
这份转变,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张秀眉,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和肃然起敬。
偏厅里的灯火,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沉重。
潘阿妮的“同意”,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明杰狂喜的闸门,也沉重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其实这也是众人的一场豪赌,把所有苗族甚至少数民族起义军势力绑在革命军这条大船上。
“阿妮……”张秀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瞬间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你的心意,我和大家,都记在心里了。这份牺牲,苗族的子民,会记住的。”
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聚焦在潘阿妮身上,眼神里充满了父亲般的疼惜,却又带着领袖的决断:“至于让陈扶昊接受你……”
张秀眉的嘴角,罕见地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这不是问题。”
“大当家?”潘明杰一愣,狂喜中带着一丝不解。
傅昊可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主,他的意愿至关重要。
张秀眉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缓缓踱步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让外面清冷的夜风涌入,稍稍驱散了室内的凝重。
他背对着众人,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明杰,阿妮,还有诸位兄弟,你们还记得方才会议之上,陈扶昊对我们的态度吗?”
“记得!”包大度瓮声瓮气地回答。
“那小子把我们捧得高高的,说我们是‘革命军的柱石’,‘苗疆的屏障’!”
“对!”张秀眉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为何如此‘抬举’我们?因为他需要我们!需要苗军的铁血战力,需要我们对苗疆的绝对掌控,需要我们这股力量,在他整合各方、对抗清廷、乃至未来可能的权力格局中,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倚仗!”
他走到桌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在敲打一个既定的事实:“陈扶昊是什么人?他是革命军的领袖,是枭雄!枭雄行事,最重利益权衡。对他而言,个人的好恶,远不如稳固的联盟和强大的助力来得重要!”
张秀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潘阿妮身上,带着一种审视战略资源般的冷静:“阿妮是什么身份?她是苗军核心将领,是潘明杰的亲妹妹,是苗疆有数的、深受苗民爱戴的‘女当家’!她的价值,不仅仅在于个人才情,更在于她所代表的——苗军的忠诚,潘氏的力量,以及整个苗疆的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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