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续宜忽然奋力撑起身子,枯瘦的手掌拍在榻边,震得痰盂哐当作响:“传令!着县衙速调民夫加固城墙,命水师凿沉舟船阻塞江道——巴东乃入湘咽喉,纵使粉身碎骨,亦当为湖南父老,争得一线生机!”
随后,他抓起唐炯的手,掌心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鄂生兄,我知道我的时日无多!因此守卫巴东之地就托付给你了,我会让我的堂弟李续枯辅助你。”
唐炯猛然躬身,青衫下脊梁绷如铁弦,袖中却暗自攥紧那封密信——朝廷调拨的援军迟迟未至,信中字迹潦草:“曾帅围天京,兵力难分,巴东存亡,唯赖自筹。”
他抬头时,眼中已泛起血丝:“克让兄放心,唐炯纵肝脑涂地,亦守巴东至最后一卒!”
李续宜望着唐炯,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却因咳喘而扭曲:“好……好……”他缓缓躺回榻上,目光穿过窗棂,望向巴东城外的长江,似在凝视那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此刻的巴东,城墙上的民夫正忙碌着加固城垛,水师的船只在江面上缓缓下沉,激起阵阵涟漪。
五千余残兵在城内集结,虽疲惫却眼神坚定,他们知道,自己守卫的不仅是巴东,更是湖南的门户,朝廷的半壁江山。
巴东县衙内,烛火在夜风中摇曳,映得李续宜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靠在榻上,喉间咳喘声已变得微弱,却仍断续挤出几个字:“鄂生……续枯……巴东……”
唐炯与李续枯跪在榻前,唐炯握着李续宜的手,手心冰凉:“克让兄,你放心,我们定会守住巴东!”
李续枯则紧咬牙关,眼中含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李续宜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
烛火猛地一跳,随即熄灭,县衙内陷入一片黑暗。
“克让兄!”唐炯悲呼一声,扑在榻前。
李续枯则猛然站起身,冲向门外,嘶吼道:“来人!快请大夫!”
然而,大夫早已束手无策,此刻闻声赶来,也只是摇了摇头,叹息道:“李巡抚……已仙逝了。”
县衙内一片死寂,唯有唐炯的啜泣声和李续枯的喘息声交织。
片刻后,唐炯缓缓站起身,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面对李续枯,声音沙哑却坚定:“续枯兄,克让兄临终前,将巴东的守卫重任托付于我。如今革命军三十万大军压境,巴东存亡系于一线,我们需同心协力,方能守住此地。”
李续枯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唐炯:“唐鄂生!你不过是个成都溃败的罪臣,克让兄待你如兄弟,才让你留在此地。如今克让兄尸骨未寒,你便想夺权?我李续枯不服!”
唐炯眉头微皱,从袖中掏出那封密信,递向李续枯:“续枯兄,你看,这是朝廷的密信。曾帅围天京,兵力难分,巴东存亡,唯赖自筹。克让兄临终前,也明确让我接管巴东防务。如今形势危急,我们需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私废公!”
李续枯一把夺过密信,扫了一眼,冷笑道:“朝廷的密信?哼,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我堂兄是湘军名将,巴东的守军都是他的旧部,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接管?”
唐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续枯兄,我唐炯虽非湘军出身,但自问对朝廷忠心不二。克让兄临终前托付于我,是信任我能够守住巴东。如今革命军已逼近巴东,若我们内斗不休,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巴东失守,湖南危矣,朝廷半壁江山亦将倾覆,你我皆成千古罪人!”
李续枯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却仍不甘心:“哼,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听你的!”
唐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如今巴东城内,只有你我二人能担此重任。续枯兄,克让兄待你不薄,你难道要让他的心血白费?”
李续枯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咬牙道:“好,我暂且听你的。但若有半点差错,我李续枯绝不饶你!”
唐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案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命令:“着民夫连夜加固城墙,水师加强江道防御,各营将士严阵以待,不得有误!”
李续枯站在一旁,看着唐炯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唐炯的命令是对的,但他心中仍有一股不服气的劲儿,仿佛李续宜的死,让他失去了依靠,而唐炯的夺权,更让他感到愤怒。
此刻,巴东城外,革命军的先锋部队已逼近城下。
长江上,革命军的战船正缓缓驶来,船上的火把照亮了江面,似在宣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
城内的守军们忙碌着,却不知城内的指挥权已悄然易手。
唐炯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革命军战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接下来的战斗将异常惨烈,但他必须守住巴东,完成李续宜的遗愿,也完成自己的使命。
而李续枯,则站在不远处,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自祈祷:“克让兄,你放心,我李续枯一定会守住巴东,不让你的心血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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