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与外面死寂的天京形成最残酷的对比。
李秀成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咆哮的“天王”,看着那双燃烧着狂信与疯狂的眼睛,终于彻底明白了——
天京不是被湘军围死的。
是被这“铁桶江山”的幻梦,被这“天父护佑”的谎言,被这“不信任何人”的孤绝,被这拒绝现实、拥抱虚妄的疯狂,一点点从内部蛀空、碾碎的。
他缓缓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他起身,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天王府。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夜风如刀,割在脸上。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轻声自语:
“铁桶江山?呵……不过是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坟墓罢了。”
他解下腰间那枚象征“忠王”身份的玉佩,轻轻放在王府门前的石阶上。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便不再是你的人。”
“但我仍要带人冲一次。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你的天国。”
“是为了那些还信着‘兄弟’的人,为了那些不愿跪着死的魂灵。”
他大步走向城头,身影融入黑暗。身后,天王府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像一座即将沉没的孤岛,照亮不了任何前路。
而城外,曾国荃的炮垒之上,一缕硝烟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