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别院的松涛声忽远忽近,王承恩的葛布袍角被夜露浸得沉甸甸的。
他屈指叩响柏木门扉,三重三轻的节奏惊起檐角铜铃,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从地底传来。
"钜子倒是谨慎。"王承恩望着从暗门走出的黄庭靖。墨家钜子的麻衣下摆沾着朱砂,十指关节因常年摆弄机关粗大如树根,腰间悬挂的铜矩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黄庭靖摩挲着手上一只机关鸟的青铜羽翼:"公公深夜造访,总不会是为赏月吧?"
鸟喙突然张开,吐出一卷用鱼胶密封的帛书,墨家钜子说道,"三日前赵高的人在巴蜀截获三车竹简,其中就有《墨子·备城门》的孤本。"
王承恩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枯瘦的手指抚过帛书边缘的墨渍:"反击的可真快呀,昨日李斯在朝会上引《韩非子·五蠹》攻讦百家,要把墨家打成'以武乱禁'的暴徒,又被扳回一城,不知钜子可愿陪老奴赌一把?"他突然掀开地窖暗格,沙盘上的咸阳城微缩模型惊起尘埃。
黄庭靖的铜矩尺"当"地插进沙盘,渭河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墨家'璇玑玉衡'需三十六面铜镜,七日方能布阵。公公是要星象与徐福海图重合?"墨家钜子那粗糙的指尖划过沙盘上的观星台,"稍有差池,投影偏移半寸。。。"
"陛下五日后东巡。"王承恩从袖中抖出半枚虎符,"蒙恬的戍边军今夜押送百车铜锭入城。"他忽然剧烈咳嗽,染血的帕子飘落沙盘,盖住赵高府邸的模型,"墨家可借修缮祭坛之名,在渭河两岸埋设镜阵。"
机关鸟突然振翅,翼展掀翻案头灯盏。
黄庭靖在黑暗中按住王承恩手腕:"公公可知,墨规第一条便是'赴汤蹈火,死不旋踵'?"此刻钜子的呼吸急促且迫切,"我要你一句真话——这些典籍当真能出函谷关?"
王承恩反手扣住对方腕脉,袖中磁石吸住沙盘下的铁片:"钜子请看。"暗格轰然开启,数百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简泛着幽光,"《神农本草》的防疫方,《神农》、《野老》的代田法。。。"
他抓起一捆医简摔在案上,"月余的南阳郡瘟疫,靠这些'糟粕'少死了两千人!"
黄庭靖的铜矩尺突然劈开医简,竹片纷飞中露出夹层的帛书——那是用磁粉绘制的南疆水道图。"好个偷天换日!"他佩服的笑着问道,"公公把农书藏在《韩非子》封皮之下,就不怕陛下察觉?"
"所以需要钜子的'天志明鬼'。"王承恩突然掀开袍襟,心口处墨家印记犹在,"星象仪投射'荧惑守心'那夜,请钜子将这批书混入徐福的求仙船队。"他指尖蘸血在沙盘上画出航线,"琅琊港的守将是墨家弟子,不是吗。"
墨家钜子听后抚须轻笑不语。。。
五更梆响时,机关鸟的阴影掠过典书阁飞檐。
赵高的密探撬开铜锁,却见满架《商君书》抄本整饬如新。
他狐疑地抽出第三十六卷,竹简突然爆开磷粉——墨家钜子预先埋设的机关将人逼退三步。
"中车府令要看的是这个吧?"阴影中传来异房的声音。
年轻墨者从梁上倒悬而下,手中《墨子·非攻》的封皮下,赫然是李斯与匈奴往来的密信抄本。
密探的剑还未出鞘,地砖内的机关已然开启,片刻后典书阁内再无人声。
非攻匣被机关鸟带起,顺着渭河急速飞翔,匣中《孙子兵法》的玉简与机关齿轮碰撞,在漆黑的夜空中奏响文明的颤音。。。
章台宫外九十九级玉阶凝着晨露,殿内徐福正捧着鲛绡包裹的海疆图,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斯的象牙笏板在掌心转了个弧光,突然指向殿柱阴影:"臣闻东海有巨鼋吐息成雾,徐福,你所谓之仙山,莫不是这等精怪作祟?"
王承恩捧着金丝楠木托盘的手纹丝不动,盘中冰鉴腾起的寒气却扑湿了赵高的蟠螭纹深衣。
"够了!"始皇帝冕旒巨震,十二旒玉珠险些撞碎在御案边缘,"徐福,你三日前奏报的求仙船队,为何至今仍泊在琅琊?"
徐福的喉结上下滚动,鲛绡帛书簌簌作响:"回禀陛下,童男童女中混入墨家。。。"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蒙恬甲胄上沾着新鲜血迹,怀中青铜匣的饕餮纹正咬着半截断箭。
"陛下!"蒙恬单膝砸地,青砖应声裂开蛛网纹,"臣在押送铜锭途中,于渭水亭长处截获六国余孽密匣,内有。。。"他猛然掀开匣盖,玉版上墨家秘制的荧光粉遇光流转,竟显"禹疏九河"的古篆。
李斯的笏板"当"地击在玉阶:"荒谬!这分明是。。。"他突然噤声——玉版夹层落出的半片竹简,正是他上月焚烧的《神农》、《野老》残页。
王承恩颤巍巍拾起竹简:"老奴愚钝,这'深耕易耨'之法,与陛下令蒙恬将军屯垦北疆的诏令。。。"他故意让简牍上的代田法图解展露在晨光中,磁粉绘制的沟垄纹路与玉版河网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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