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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睢阳城下,护城河已被鲜血染成赭色。

梁王刘武扶着女墙的堞口,恨恨发声。

城下吴楚联军的楼车又一次逼近,牛皮蒙就的车厢里传出令人牙酸的木轮碾地声,与城头梆子手的计数声混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在刮擦人的神经。

“报 —— 棘壁失守!守将公孙诡殉国!” 斥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跌跌撞撞扑倒在梁王脚边。

刘武腰间玉具剑 “呛啷” 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眼角皱纹更深:“传本王令,张羽将军领飞虎军守南门,韩安国将军镇北门,宫眷全部迁入内城,敢言退者,斩!”

他忽然转身,看见贴身内侍举着烛台站在身后,光晕将他投在城墙上的影子扯得老长,形如困兽。

远处传来楼车撞击城门的闷响,刘武摸出怀中汉景帝亲赐的鎏金虎符,指尖摩挲着符上 “如朕亲临” 四字。

刘武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未央宫,皇兄把这枚虎符按在他掌心时说的话:“刘启若负吾弟刘武,天地共鉴。”

城南门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喊杀声。

张羽的银色头盔在乱军中起伏,手中丈二马槊扫倒三名试图登城的吴兵。

他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浑然不觉,劈手夺过身旁士兵的弩机,对准楼车上的指挥旗便是一箭。

青铜箭镞穿透旗手咽喉的瞬间,楼车顶部的战旗轰然倒塌,城下叛军发出一阵沮丧的嚎叫。

“将军,弩箭只剩三成了!” 偏将抱着箭匣冲过来,话音未落,一支流矢擦着他耳际飞过,在城墙上撞出一溜火星。

张羽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忽然露出狠厉笑意:“取本将的铁胎弓来。”

当那张需要三石之力才能拉开的硬弓在他手中绷紧时,城下正在指挥填壕的吴将周丘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弦响如惊雷,铁箭破空而至,竟将周丘的帅旗连旗带杆射穿,牢牢钉在三丈外的土堆上。

叛军阵脚顿时大乱,张羽趁机挥刀下令:“滚木礌石,放!”

早已待命的梁军掀开城墙上的盖板,浸过桐油的巨石裹着熊熊燃烧的麻布倾泻而下,护城河上的浮桥瞬间被砸出几个大洞,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北门方向传来战鼓急响。

韩安国披着犀牛皮甲,手持长柄斧站在瓮城中央,听着城外叛军的撞门声数到第三十七下时,忽然挥手示意:“开城门。”

副将瞪大眼睛:“将军!叛军破城在即 ——”

韩安国却将斧头重重剁在地上:“本将自有计较。”

随着吊桥缓缓落下,厚重的城门吱呀开启一条缝,城外吴兵见状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前排士兵的矛头甚至已经戳进了门缝。

就在此时,韩安国突然举手,城楼上的连弩同时发射,密集的箭雨如暴雨般倾泻在门洞瓮城内。

冲在最前面的吴兵被射成刺猬,尸体瞬间堵住了城门缝隙。

韩安国冷笑一声:“抬火油来。”

当数十桶火油从城头浇下,顺着尸体堆流到城外时,他抽出腰间火折子掷下,刹那间城门处腾起冲天火墙,烤得叛军前排士兵的盔甲都变了形。

“报 —— 朝廷援军到了吗?” 梁王的声音里已带了几分颤抖,他望着东南方的天空,仿佛能看见长安方向的烽火。

内侍刚要开口,忽然听见西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却不是汉军的旗号,而是吴楚联军的 “吴” 字大旗在风中翻卷。

“不好!是广陵王刘胥的骑兵!” 了望手的喊声让城上众人脸色剧变。

梁王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校尉,只见烟尘中数千骑兵如黑色浪潮般涌来,马蹄踏碎的不仅是田间的麦苗,还有梁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从北门方向疾驰而来,骑士胸前的 “汉” 字徽章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梁王殿下!” 骑士甩镫下马,膝盖砸在满是血污的城墙上。

“太尉周亚夫已出武关,不日便到雒阳!晁御史大夫亲率三万北军,正绕道陈留而来!”

梁王猛然抓住骑士的肩膀:“此话当真?”

骑士抬头,脸上还沾着长途奔袭的尘土:“末将以性命担保!太尉命末将转告殿下:‘但死守十日,必破贼兵。’”

刘武忽然松开手,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酒樽,仰头将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城下如蚁的叛军,忽然露出狰狞笑意:“传本王令,将后宫所藏金器全部熔了,铸成金饼。明日城上设擂台,斩一贼首,赏黄金百斤!”

城下,吴王刘濞的王帐内。

“大王,睢阳久攻不下,我军粮草只够七日了。”

丞相田禄伯跪坐在毡毯上,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梁国地界,“不如分兵三万,由末将率领走颍川,直取洛阳 ——”

“放屁!” 刘濞猛然挥袖扫落案上酒盏,浓稠的酒液在羊皮舆图上洇开一片暗黄。

“当年文帝时,周亚夫在细柳营如何治军?你那三万人马敢绕到雒阳?只怕还没出颍川,就被汉军包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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