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到三天前。
祁同伟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他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黑暗中,天花板上那道狰狞的裂纹仿佛也活了过来,扭曲着,像他此刻纠结的内心。
妥协吗?
向那个女人低头?用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求婚,换取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不妥协?难道真的一辈子烂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
他才二十多岁啊!
他的人生,他的前途,难道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
“啊——!”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一拳砸在床板上。
不行!不能这样!
祁同伟坐了起来,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桌角压着的一摞信件。
那些信封有些已经泛黄,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大洋彼岸。
林远!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混沌!
大哥!对,找大哥!
祁同伟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狂跳起来。
大哥的能力和见识,他是深信不疑的。
大哥一定有办法!一定能给他指条明路!
这几年来,他和林远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
林远在信中说,他在米国一边学习深造,一边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还行,还收了个叫赵瑞龙的小弟,说等他回国了介绍给他认识。
而祁同伟,则在信里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在汉东大学一切安好,对《大国崛起》的研究也在稳步推进,只是字里行间,总难掩对现状的一丝失落。
现在,他面临人生最重大的抉择,他迫切需要林远的建议。
写信?太慢了!
打电话!打越洋电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祁同伟立刻行动起来。
他扑到桌前,在那一叠厚厚的信件里翻找起来。
他记得,其中有一封提到了林远在米国的联系方式。
一封,两封……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找到了!
可紧接着,另一个难题摆在了面前:去哪里打电话?
在这个年代,打国际长途可不是件容易事。单是电话费,就贵得吓人,好像要二十块钱一分钟!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哪里能打?邮电局?外事办?国际酒店?
这穷乡僻壤,连个像样点的招待所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外事办和国际酒店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去省城的邮电局。
事不宜迟!
祁同伟迅速穿好衣服,将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和两百块钱小心翼翼地揣进内兜。
骑上二八大杠。
“嘎吱——”随着自行车的鸣叫,朝着省城的方向,一路狂奔。
当他到达省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一天一夜,他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撑到了邮电局。
傍晚五点多,大部分窗口都已经关闭。
祁同伟走到一个挂着“长途电话”牌子的木头柜台前,柜台很高,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
他一手紧紧攥着那张写满拼音和数字的纸条;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按着内兜里那两百块钱,那是他全部的底气。
“同志,麻烦您,我……我要打越洋电话。”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干涩,“打到米国,纽约。”
柜台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接线员,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嘴里正不紧不慢地嚼着槟榔。
“米利坚?”她吐掉嘴里的渣子,拿起一张登记表,“国家区号是1,晓得伐?号码写清楚了没?别到时候打错了,钱照样收。”
“嗯,号码没错。先交押金,两百块。”
祁同伟连忙从内兜里掏出那叠被汗水浸湿的钞票递了过去。
女接线员接过钱,随手扔进抽屉,然后拿起一个老式的黑色电话听筒,开始拨号。
“嘀——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一个略带磁性的年轻男声从遥远的大洋彼岸传来:“This is Lin, who’s calling please?”
是大哥的声音!
“大哥!是我!同伟!”祁同伟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喊出来的。
“啊?你是……同伟?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是我,大哥!是我!”祁同伟强压下激动的心情,语速飞快地说,“我没时间跟你寒暄,有一件事情,我必须立刻向你请教,十万火急!”
“好,你说,别急,慢慢说。”林远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将梁璐如何利用权力将他分配到山区,以及昨晚那个要求他当众求婚的电话,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和屈辱:“……大哥,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我感觉我的政治生涯,还没开始,好像就要走到尽头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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