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的指尖刚触到羽箭尾端的丝绦,便觉那箭杆还带着几分凉意——是从寒夜的风里来的。
她屏息抽箭,门框上的木屑簌簌落在绣鞋尖,密信被风卷起半角,露出“北疆粮道”四字时,后颈的汗毛陡然竖起。
“系统,人脉图谱。”她低唤一声,腕间的翡翠镯微微发烫——这是系统具象化的接口。
淡青色的光雾在书案上凝结成网状图,红、蓝、金三色丝线交缠,其中代表尚书省左仆射李辅国的红点正灼灼发亮,像滴要渗出血来的朱砂。
“原来是你……”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读《旧唐书》时,李辅国的名字总在“宦官专权”章节里若隐若现,却不想在这历史的分岔口,他竟比安禄山更早伸出了爪牙。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三更了。
她将密信折成细条塞进玉扳指的暗格里,又取过案头的《贞观政要》压在上面——这是她与王敬之约定的“有急”暗号。
第二日卯时三刻,崇仁坊别院的月洞门刚打开,王敬之的玄色官靴便踏了进来。
他额角沾着晨露,腰间的银鱼袋撞出细碎的响:“昨夜在兵部值房打了个盹,文书都带齐了。”话音未落,杜鸿渐也跟着跨进门槛,袖中露出半卷染了茶渍的信笺,正是他查案时的习惯——总爱用残茶泼在无关紧要的边角,以防被人偷抄。
“先看这个。”苏婉儿将密信推到两人中间。
王敬之的手指在“三省”二字上顿住,喉结动了动:“李辅国昨日还在尚书省批了二十道公文,其中有三道是关于军粮的。”杜鸿渐展开袖中信笺,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七月十五,宣平坊酒肆,左仆射与青衫客对饮”,“青衫客”三字下还画了道粗粗的线:“那青衫客的靴底有波斯锦的暗纹,我查过,安禄山在范阳时,亲卫的靴底都缝这个。”
苏婉儿的指尖在案上轻叩,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王大人,你去兵部调阅近三月北疆粮道的调度记录,重点查‘广武驿’——我昨夜翻到的密档里,这个驿站在地图上根本不存在。杜大人,你拿着我的腰牌去秘书省,把李辅国近三年的奏疏都抄一份,尤其是他替陛下拟的诏书中,涉及军粮的部分。”她抬眼时,眸中寒芒乍现,“李辅国能在三省蛰伏二十年,必定耳目众多,你们出门前换身粗布衣裳,坐货郎车去。”
王敬之攥紧了腰间的鱼袋,银饰硌得掌心发疼:“小姐是怀疑他借粮道生乱?”
“边军缺粮,必然生变。”苏婉儿抽出案头的《孙子兵法》,翻到“军争篇”拍在桌上,“到那时,李辅国以‘平乱护驾’之名总领禁军,杨国忠的残党再推他一把……”她没有说下去,但三人都懂——那将是第二个李林甫,甚至更狠。
午后的日头正毒,杜鸿渐的青布衫后背浸出深色的汗渍。
他推开别院的角门时,怀里的锦匣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找到了。”他抹了把汗,从匣中取出一叠被茶水浸过的纸页,最上面一张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虎头——这是安禄山旧部的暗号,“李辅国每月十五都往范阳送密信,信封上盖的是‘同文馆’的印,可同文馆的人说,那是李辅国私刻的。”
几乎与此同时,王敬之也掀帘进来,手中的牛皮卷“啪”地砸在案上:“广武驿根本不存在!所有运往广武的粮车,最后都转到了太行山的隐秘山谷。”他扯松了领口的系带,声音发哑,“更绝的是,他还在户部的账册里做了手脚,把缺粮的责任推给了边将——若真闹起来,陛下第一个要砍的就是戍边将军的脑袋。”
苏婉儿的指节捏得发白。
她突然起身,珠钗在鬓边乱颤:“去备车,我要去西市。”
“小姐?”杜鸿渐愣住。
“唱一出戏。”她扯下腕间的翡翠镯塞进杜鸿渐手里,“告诉西市的老贾,就说昭德县君要见陛下,献《治世策》的完整版。”她的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李辅国等这个机会等了半年,他肯定坐不住。”
是夜,别院的书房里烛火摇曳。
苏婉儿坐在案后,面前摊开一本《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半块桂花糕——这是她特意让人摆在明处的“饵”。
子时三刻,窗棂传来极轻的刮擦声,她垂眸盯着案角的铜鹤香炉,青烟正打着旋儿往上飘——这是侍卫们约定的“刺客入宅”信号。
“出来吧。”她突然开口,声音清亮。
梁上的黑影顿了顿,“唰”地落在地上。
那是个蒙着黑巾的男子,腰间别着淬毒的短刀,刀鞘上缠着一圈红绳——正是杜鸿渐说的安禄山旧部标记。
“李仆射派你来的?”苏婉儿端起茶盏,茶烟模糊了她的眉眼,“他许了你什么?五品官?还是范阳的田产?”
男子的刀猛地出鞘,刀尖离她咽喉不过三寸时,房梁上突然跃下数道身影。
侍卫们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过片刻便将刺客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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