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那场带着哄慰与掠夺意味的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搅乱了所有刻意维持的界限。
当路风终于退开,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包间里只剩下暖橘色灯光下交错的呼吸声。谢蓝玉的唇瓣被碾磨得嫣红,眼尾还残留着未散的湿意,在昏暗光线下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路风看着他,眼神深邃难辨,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后颈那块刺青的皮肤,最终只是低低说了句:“走了。”
他们没有再回到喧闹的酒吧大厅,路风也没去开车。他牵着谢蓝玉的手腕,推开酒吧厚重木门的侧门,直接步入了后巷。
十一月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卷走了包间里残留的暖意和暧昧。谢蓝玉被冷风一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路风脚步一顿。他松开谢蓝玉的手,转身大步走回几步开外停着的车旁,利落地打开后座车门,探身进去摸索了一下。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低头。”路风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不那么清晰,但动作却不容置疑。
谢蓝玉微怔,顺从地垂下头。带着路风体温的柔软围巾,被仔细地、一圈圈地缠绕在他脖子上,遮住了裸露的脖颈和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还带着水汽的眼睛。
“别受凉。”路风的声音近在咫尺。
“笨死,围个围巾都不会。”这句带着点习惯性嫌弃、甚至有点亲昵的话脱口而出,连路风自己似乎都顿了一下。
他随即抿了抿唇,迅速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简洁,补充道:“今天体检医生说你体质太差。”
围巾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冰冷的皮肤,也似乎熨帖了心底某个角落。谢蓝玉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羊绒里,声音闷闷地传来:“嗯。在国外……饮食和气候,总习惯不了。”这算是解释了体质差的部分原因。
路风没再说话,双手插进大衣口袋,率先沿着后巷狭窄的人行道往前走。谢蓝玉裹紧围巾,默默跟上。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交织分离。
沉默在寒风中蔓延,却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宁静。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快接近主路时,路风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既然在国外什么都习惯不了。”
他顿了顿,没有看谢蓝玉,目光落在前方闪烁的霓虹上,“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找我?”
这个问题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精准地投入了谢蓝玉刚刚回暖的心湖。他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埋入围巾里的脸更低了。为什么现在?因为双学位毕业了?因为终于有能力独立?还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日夜夜?
但这些话里,都绕不开那个被刻意掩埋的起点——当时他的一走了之。
谢蓝玉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更紧地抿住了唇,将那些翻涌的苦涩和解释都咽了回去。风声填补了他沉默的空隙。
路风似乎也并不执着于立刻得到答案,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穿过一个安静的街心小公园。冬青树丛在夜色里显出墨绿的轮廓。谢蓝玉的手在口袋里蜷了蜷,指尖触到冰凉的空气。
他犹豫了几秒,手指从口袋里抽出,状似无意地、带着点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一下路风垂在身侧的手背。
那触碰一触即分,快得像错觉。
但路风的反应更快。几乎是谢蓝玉指尖离开皮肤的瞬间,大手就精准地反手一握,将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整个包裹进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宣告感。
路风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不高冷了?”语气里带着点戏谑,还有一丝……了然于胸的得意。
谢蓝玉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想抽回又似乎没有真的用力,耳根在围巾的遮掩下悄悄发烫。他没说话,只是任由路风牵着,继续往前走。
回到四季酒店顶层套房,感应灯随着开门声柔亮起。玄关的暖光驱散了夜色的寒意。
谢蓝玉刚弯腰想换鞋,路风却先一步走了进来,动作自然得像是回到自己家。他随手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露出里面质地精良的深色毛衣。
然后,他弯下腰,毫不客气地拉开鞋柜,精准地找到那双给客人准备的拖鞋,换下了沾着寒气的手工皮鞋。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谢蓝玉有些愣神。他看着路风穿着拖鞋,姿态放松地走进客厅,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你……”谢蓝玉换好拖鞋,站在客厅入口,看着那个反客为主的身影。
刚才在酒吧包间里的激烈,散步时的牵手,此刻对方理所当然留下的姿态……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模糊又清晰的答案。
他顿了顿,“……今晚,你要留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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