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场秋雨冲刷过街道,空气里弥漫着霉味。
永发茶楼躲在小巷深处,红砖外墙斑驳剥落,铁门上的漆剥成一片片锈斑。
角落的双卡录音机放着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音质沙哑变形。
"记住,今天不同往常。"表叔在开工前最后叮嘱,声音压得极低,"盯紧各自位置,别多嘴。我抖三下烟灰,你们就上。"
我和王胖子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参与正式"场子"。
目标据说是几个山西煤老板,带着现金南下寻乐子。我们的任务很简单:王胖子装愣头青上桌,我在一旁打杂观察。
王胖子不停整理袖口,搓着手小声嘀咕:"这北方佬出手阔绰,咱可得——"
表叔瞥了他一眼,王胖子立刻噤声。
包间门被推开,进来个满脸油光的中年人,金丝眼镜闪着寒光,嘴唇薄得像刀片。
身后跟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浑身名牌,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腰间别着"大哥大"。
"许爷!"肥胖男人堆着笑,"好久不见!这两位是......"
"阿肥,远房侄子,乡下来的,想见世面。"表叔语气平淡,示意我们打招呼。
"侄子?"阿肥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您老人家的侄子,那必然是聪明人。"
没多久,包间里挤进七八个人。他们穿着色彩鲜艳的名牌西装,手腕上金表晃眼,嘴里操着浓重的山西腔,说话震天响。
我按计划穿着茶楼马甲,端茶倒水,静观其变。乍看这群人确实像暴发户——抽烟点火用百元大钞,嗑瓜子吐在地上,一言不合就拍桌子。但几个细节引起了我的警觉:
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袖口露出一道狰狞的疤,边缘暗紫,明显是刀伤;
瘦猴似的青年不停搓鼻子,眼神游移,指甲发黑;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年约四十,穿着深色西装,比其他人体面许多,但眼神冷得像冰锥,手腕上露出一块百达翡丽,价值不菲。
给表叔斟茶时,我用小指敲了敲茶盘底部——这是我们的暗号,表示有异常。表叔面不改色,只是微微抿了下嘴角,然后朝王胖子使了个眼色。
"各位老板,今天咱放松放松,玩点小的。"王胖子搓着手,"先打几圈麻将开胃,待会再整点大的。"
赌局一开始是普通麻将,筹码不大。王胖子按计划故意输了几把,一边输一边骂骂咧咧,往嘴里灌白酒,装出输不起的样子。"煤老板"们渐渐放松警惕,推杯换盏,眉飞色舞。
"小兄弟手气不行啊。"金丝眼镜男盯着王胖子,声音像砂纸摩擦,"换种玩法?"
"成啊!"王胖子揉红了脸,故作不服,"麻将没意思,咱整点刺激的。"
表叔不露声色地弹了弹烟灰,三下。这是暗号,意为"收网"。
王胖子晃晃悠悠站起来,故意拖长声音:"哥几个别说我欺负你们!这样,咱斗地主,一把定输赢,敢不敢?"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都笑着点头。
"有什么不敢的。"金丝眼镜男推了推镜框,语气中带着轻蔑,"就是钱带得够不够,能玩多大?"
"钱不是问题!"王胖子从怀里掏出一沓票子,啪地拍在桌上,"二十万!够不够胃口?"
包间安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低沉笑声。
"小兄弟够劲。"金丝眼镜男示意手下,"拿钱。"
几个人摸出钱包,凑了一堆现金,约莫十几万。
王胖子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这是事先准备的"药水牌"——经过处理的扑克,背面有微凹痕,手感能分辨牌面大小。
接下来一小时,王胖子按计划赢了几把小的,又故意输一把大的,吊足对方胃口。眼看火候已到,王胖子朝我使个眼色,我立刻为众人添茶倒水。
就在这万事俱备之际,金丝眼镜男突然将杯子往桌上一磕,目光直刺王胖子的手:"这牌不太对。"
屋里空气凝固了。
"啥不对?"王胖子装傻,"就普通牌,旧了点。"
"是吗?"金丝眼镜男声音平静,眼神却如毒蛇盯住猎物,"把牌给我看看。"
王胖子脸部肌肉微颤,犹豫片刻,递过牌。金丝眼镜男拿到手,拇指食指一捻,在灯光下细看背面,然后露出一个冷笑。
"好小子。"他啪地把牌甩在桌上,"背面不平,你出老千!"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抖,一张牌如飞镖般射出,牌角擦过王胖子耳际,钉入墙壁!
"小逼崽子敢耍花样?"膀大腰圆的男人踹翻桌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酒杯、茶盘、麻将牌哗啦啦撒了一地。茶水横流,烟灰飞扬。
表叔脸色铁青,但仍保持着镇定:"几位老板,有话好说,我们......"
"闭嘴!"瘦高个厉声打断,脸上的文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狠之气,"敢在老子面前动歪脑筋?今天要不留下二十万,要不留下一条胳膊,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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