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着脸皮。我驼着背,跟着表叔穿过积满雪的小巷,身后王胖子和刘瘦子的脚步声混着积雪的"咯吱"声。巷口,一个破旧的大哥大广告牌在风中摇晃。
"今儿个是你们老本行第一炮,都给我绷紧弦。"表叔头也不回,"那杨四海是个起了血性就往死里整的主儿,手底下养的都是些亡命徒。"
我抿着嘴不吭声。自打上月看见王胖子鬼鬼祟祟地摸那块纹身,我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瞥了眼刘瘦子,那小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杨家的底啥样?"王胖子搓着手,那副贪婪样一看就是戏瘾上来了。
"江城帮二把手,倒私烟发的家。"表叔压低声音,"这几年洗白了,弄个远洋贸易的招牌,人五人六的。牌桌上好面子,输不起,还特么心黑。"
"这种硬茬子,碰他干啥?"我忍不住嘀咕。
表叔冷冷地瞟我一眼,目光落在巷口一个衣不蔽体的老头身上:"因为他踩了不该踩的人。"
老人蜷缩在墙角,冻得直哆嗦。表叔悄没声地塞给他几张票子,老人抓住表叔的手,嘴唇翕动着说了句什么。表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
不远处,秃噜了漆的招牌歪歪扭扭地挂着——"福禄茶社"。门口几辆桑塔纳、帕萨特摆着排场,最显眼处一辆红色奔驰,像是新下线的,崭新得刺眼。
"各人看好自己的活儿。"表叔最后一次检视我们,"小林,你顶住场面,暗活儿;王胖子,那张破嘴是你的长处,引开目光;刘瘦子,打活儿。记住,杨四海一掏怀表就是亮家伙的信号,见势头不对,立马撒丫子。"
我们仨交换了个眼神。这次不是坑蒙拐骗那些无辜的肥羊,我们是要在真正的江湖人物碗里抢食。一想到这儿,手心就不由自主地冒汗。
茶社门口贴着副对联:"吉星高照财源广,福禄双全步步高"。门口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抬眼皮就能断定来人三六九等。推开屏风,大厅里十几张麻将桌,牌声、骂声夹杂在烟雾里。楼上隐约传来男女嬉笑声,十成十是会员雅间。
王胖子一马当先,抹了把蜡拍在肥厚的寸板头上,扯着大嗓门就往里闯:"哎呀我滴个乖乖,杨总!多日不见,您这气色蹭蹭往上涨啊!"
灰西装中年男人抬头,眯缝眼皱成一条线,脸上横肉抖了抖:"您是......"
"嗨呀,杨总贵人多忘事!咱上月在'君豪'谈那笔买卖,两箱'杜康'那事儿,我是东风路李老板家那小王啊!我爹常念叨您呢!"王胖子的吹牛本事上来了,嘴像是抹了油,顺着杨四海的疑惑往下圆。他穿了件俗气的花衬衫,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活脱脱一副暴发户嘴脸。
杨四海眉头松了松——他这号人物,生意场上认的人多了去了,认不得也得装认得。脸上堆起笑:"哟,小王啊,坐坐坐。"
我和刘瘦子规规矩矩地站后面,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东张西望,暗中记路子。大厅一侧麻将桌旁站着两个黑衣人,腰间鼓囊的轮廓显然藏着家伙。
"杨总平时小搓两把不?"王胖子眼珠子一转,"要不哥几个随便来两把,权当添个彩?"
"行啊,"杨四海一摸下巴,来了精神,"不过我这人有个癖好,玩就玩票大的,小钱伤感情。"
"那感情好!"王胖子一拍大腿,"小王虽说比不上杨总腰包鼓,几万块钱的场子还是坐得起的!"
俩人一唱一和地来到麻将桌前,我和刘瘦子跟着,表叔则若无其事地在不远处喝茶看报,却能把整个大厅尽收眼底。
"缺一手!"杨四海朝角落招呼,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应声上前,"这是我侄儿,刚从美国回来,牌艺一般,见笑了。"
我眼角余光扫到刘瘦子轻蔑地撇了撇嘴——雕虫小技。这"侄儿"指甲略泛白,关节处有微妙的茧,一看就是常年摸牌的老千。
"倒",牌哗啦啦摊开。牌桌上顿时暗流涌动。杨四海洗牌时食指稍稍僵直,他侄子眼神在某几张牌上多停留了半秒;连那两个保镖都不老实,站位微妙地挪到了能瞄到我们手牌的角度。真他娘的是龙潭虎穴。
前几把我们放水,遵循"养鱼"的老规矩。杨四海连赢三把,眉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时王胖子开了口:"哎呀杨总,玩麻将有点闷啊,咱整点爽快的?比比大小如何?"
"哦?怎么个比法?"杨四海上钩了。
"五万一把,梭哈,简单痛快!"王胖子往怀里一掏,"啪"地甩出一叠红票子。
杨四海眼里闪过一丝贪婪:"有魄力!不过,我这有个规矩,玩牌用我的牌。"
"随便随便,"王胖子摆摆手,"能赢钱就行!"
刘瘦子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脚。我心领神会,起身道:"我去趟茅房,你们先整着。"
转身的工夫,我摸出准备好的扑克牌,在厕所隔间里飞快地在几张关键牌的背面用指甲做了"小锉"——凹下去的纹路肉眼看不出,但手感灵敏的人一摸就知道哪张是哪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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