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钻入右侧通道,背影在黑暗中迅速缩小,直到消失。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种不甘和决绝。
刘瘦子捏了捏我的肩膀,推了推眼镜——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然后拔腿跑进左侧通道,整个过程没发出半点声响。
剩下我独自一人,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住下唇。麻木感渐退,取而代之的是胸口翻腾的闷痛,如同吞下一块烧红的炭。
身后,爆裂声从游戏厅方向传来,接着是沉闷的坍塌声。
顾不得多想,我钻入中间通道。手电照亮前方狭窄的路。
泥墙上时不时有水珠滑落,打在脖子上冰凉刺骨。墙上每隔十来米就有一个荧光三角,指引方向。
这条路,表叔肯定踩过无数遍,为的就是今天。
通道忽高忽低,有些地段要弯腰前行,有些地方要单膝跪地爬行。每走一段,脚下的泥地质感就有变化,从松软到坚硬,再到砂石遍布。空气中的腐臭味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锈的气味。
大约走了十分钟,通道开始向上倾斜,空气中的湿度降低。前方出现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门,推开后是个狭窄的竖井,几层摇摇欲坠的铁梯通向上方。我摸黑爬上铁梯,推开顶端布满灰尘的活板门,夜风扑面而来。
出了地面,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工厂的后院。四周黑魆魆的,只有远处的城市灯火在夜幕中闪烁。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堆着生锈的机械零件,几只野猫从旁边窜过。风中夹杂着柴油和烟尘的味道,从游戏厅方向飘来。
警笛声依然在耳边回响,但已经远了许多。我踩着碎砖爬上一堵矮墙,望向来时的方向。
远处,游戏厅腾起滚滚黑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几辆警车和消防车围在周围,闪烁的红蓝灯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表叔。"
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睛发热,一阵风吹来,冷得刺骨。
耳边仿佛响起表叔平日里的训斥声,严厉中带着隐藏的关切。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游戏厅的一面墙轰然倒塌。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街区。
我转身,强迫自己迈出步伐。
身后,是家;前方,是未知。
南下的火车七点发车。天亮前,我必须离开这座已经不再安全的城市。
暗夜中,口袋里的火车票硬邦邦地硌着大腿,提醒着我分别时表叔和王胖子说过的话。
"去广州,找鬼手陈。"
"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铁三角会再聚。"
风从脸颊刮过,我抹了把脸,大步走向前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