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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都市 > 一九九五,千门江湖 > 第7章 第二关: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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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一日。胃里塞进两顿饭,换身粗布衣裳。

午时,老者领我穿过回廊,步入一间独立茶室。八尺见方,地铺青石,墙挂水墨。窗棂糊着宣纸,透进柔和日光。正中一张乌木茶案,案上摆着小炉、砂壶、杯盏。炉中炭火正红,壶中水声轻响。

"第二关,试茶。"飞鹰老人声如枯叶。

案旁站着个面带痦子的青年,身着青衫,手指修长。他正摆弄着十个小罐,动作轻缓,眼神却暗含轻蔑。

"陈明,我大弟子。"老人偏头,介绍道。

陈明抬眼,冷笑一声:"十种名茶,蒙眼辨识。一茶错辨,即废左手筋脉。"

角落里站着几个弟子。一个消瘦男子挑眉:"冲泡工夫茶有二十八道工序,北方人喝的是什么?大碗茶水泡枸杞?"

几声嗤笑。飞鹰老人面无表情,只伸手示意我坐下。

"工夫茶三字,重在'工'字。"老人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懂茶?"

"略知一二。"喉咙干涩。

"表叔教的?"

点头。

"呵。"老人这一声短促冷笑,胜过千言万语。他朝陈明打了个手势:"开始。"

陈明取来一条黑绸缎,动作利落地蒙住我的眼睛,手法专业,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黑暗降临。其他感官随之敏锐。辨出水声三种:沸水翻腾声、茶注入杯的细流声、杯盏相碰的轻响。鼻尖捕捉到焦炭的苦味,陈木的松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茶叶清香。

一只温热的盖碗递到手中。

"品。"老人命令。手指在桌上轻叩一下。

捧杯,先闻香。北方饮茶重滋味,南方品茶重香气。茶香袭来,略显陌生,辨不清类别。

入口一啜。苦,涩,冲击舌根,未待品味已被苦涩覆盖。这与表叔教的完全不同。北方大碗茶,豪饮猛咽;南方工夫茶,唇齿轻触,舌尖微抿。

"武夷岩茶?"试探着问。

"错。"老人声音平静,不带感情。

第二杯递来。

"铁观音?"

"错。"

连续七杯,错了八种。信心崩塌,汗湿手心。

黑布被扯下,光线刺痛眼睛。老人眯眼盯着我,干裂嘴唇微启:"吃惯猪食,如何品茶?猪舌头,不知茶韵。"

屋内弟子的嘲笑声此起彼伏。陈明收拾茶具,动作利索,眼中藏着得意。

"明日午时,再试。"老人转身,袖子扫过茶案,"自己准备。"

茶室剩我一人。抚摸冰冷茶盏,手指微颤。北方大碗茶,粗枝大叶,一泡了事;南方工夫茶,如同仪式,繁复精细。两者相距千里。一天时间,如何掌握?

夜里,翻来覆去。茶是茶,北也是茶,南也是茶,为何品不出?

拂晓前溜出房间,在庭院打探。碰见一个佝偻老人,正在扫落叶。满脸皱纹,眼角却透着精明。

"老伯,能教些茶道基础吗?"压低声音。

老人抬眼,上下打量:"北方仔?"

点头。

"想过第二关?"

又点头。

老人左右看看,放下扫帚:"五更三点,小茶房,左转第三间。"声音粗哑,如同砂纸摩擦木板。

晨雾弥漫,摸黑找到那间低矮茶房。石墙斑驳,门扉陈旧,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沧桑。

老人已在里面等候,面前摆着一套粗陋茶具。烛光下,他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如同刻下的沟壑。

"坐。"老人声音低沉,"冯九,在庄上四十一年零三个月。"

"冯师傅。"恭敬施礼。

冯九上下打量我:"工夫茶,三要素:水工、火工、手工。"他捋起袖子,露出布满老茧的手,指节粗大,青筋暴起,"看好。"

接下来一个时辰,冯九详细演示了工夫茶道的程序,口中念叨着行话。

"温润壶身,壶温茶暖。"冯九用右手五指包住紫砂壶,左手执壶把,水流均匀冲刷壶身。

"高冲低斟,走水润茶。"他将壶提高,水柱如线,从高处落入盖碗,激起细小水花。

"刮沫提香,润而不湿。"他用杯盖轻刮茶汤表面,泡沫被一点点推向边缘。

"回旋出汤,一气呵成。"盖碗倾斜,茶水旋入公道杯,流畅如行云流水。

"闻香观色,啜而不咽。"将茶杯放在鼻下,轻吸香气,再浅尝一口,茶在舌尖翻滚。

"北方喝茶,求量求饱。"冯九总结,"南方品茶,求香求韵。你记住:茶有五味,甘甜苦涩鲜,每种名茶,各有其重。"

练习到东方泛白,冯九突然竖起耳朵:"有人来了,快走。"

从后窗跳出,刚躲进竹林,便见陈明带着两个弟子从正门进入茶房。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五更起床,跟冯九学习,白天独自练习。冯九教的专业,但天差地别的茶道体系不是一朝一夕能掌握的。十种名茶,勉强认得四五种。

大多数弟子对我爱搭不理,少数则明显敌视。他们在我练习时绕道而行,眼中满是轻蔑。陈明尤为刻薄,每次路过都留下冷嘲热讽:"土包子学茶,狗学琴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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