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日。
鸡还没叫,我就起了。说是起,其实整夜没合眼。脑袋里像煮开的粥,又烫又乱。今天是老头给的最后期限,不过关就得卷铺盖滚蛋。四肢像灌了铅,眼皮火辣辣的,连早饭都没胃口吃。
拖着步子往后山松林走,一路上听到几个扫地的小弟子嘀嘀咕咕:"就是他,北方来的,听说今天就滚蛋了。"
"切,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也敢来松鹤庄撒野。"
我装没听见。这一个月挨的白眼够多了,如今也麻木了。
天还蒙蒙亮,松林里雾气未消,脚下踩着的青苔湿滑,走一步打一滑。昨夜下了场雨,松针湿漉漉的,随便踩一脚都能浸透布鞋。一股子霉味混着松脂味直往鼻子里钻。
石台已经摆好了桌子,上面是一副簇新的纸牌。老人还没来,我站在石台下,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沉。
脑子里乱哄哄地回想这一个月的尝试:吹气、拉丝线、磁石吸引、化学反应,折腾了十几种办法,无一管用。陈明那帮人冷嘲热讽,老人眼里永远是一副冰冷的"你行不行"。
"还杵着干啥?"
吓得我一激灵。飞鹰老人不知几时站在了石台边上,一身灰布长衫,头发窝在脑后。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
"师...老人家,弟子这就来。"一激动差点叫错,赶紧改口。
"最后一天了,别磨蹭。"老人声音不大,却如同敲钟,震得人心里一颤。
我硬着头皮上了石台。清早的凉风一吹,昨晚没睡觉的后劲上来了,脑袋发懵。站在桌前,掌心直冒汗,五指不住发抖。这副样子,别说不碰纸牌控制了,就是正常洗牌都得漏牌。
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开始按昨晚想的法子尝试。
先集中呼吸,气流下压...牌纹丝不动。
调整手掌距离,试图用体温带动空气流动...牌依然纹丝不动。
换姿势,弯腰,转身,加速呼吸...除了让我自己头晕眼花,对牌毫无影响。
汗水顺着鼻尖往下滴,滴在桌上,被日头一晒,很快变成一小块湿痕。太阳越升越高,照得石台滚烫,脑袋嗡嗡作响。
老人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指点,就那么盯着我,像看一只半死不活的蚂蚁。
我又折腾了几轮,眼前都开始发黑了。这么热的天,脊背上却冒起一层凉汗。完了,这回真悬了。一个月的苦熬,难道真要这么打水漂?
"不行了吧?"老人冷冷地问。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不知哪来的一股子邪劲,忽然开了口:"行不行不知道,但我认清了。"
"认清什么?"老人眉头一挑。
"认清这一个月我想错了方向。"我直视着老人,嗓子干得冒烟,"想控制纸牌,就跟想抓住风一样,根本不可能。表叔教我罗甲门,讲究的是手上功夫,可这里是影子门,根本就是两条道。"
"哦?"老人露出了一丝兴趣,"那你说,什么是正道?"
"影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随着本体变化,本体动,它就动。"我望着远处山峦,"我之前想直接操控牌,是抓错了对象。得先操控影响牌的条件,还得是牌本身感觉不到的那种。"
说到这,我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一松。心里那股子拧巴劲也忽然散了。管他呢,成不成都这样了,横竖是一刀。
我闭上眼睛,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脑子里空空荡荡,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不知过了多久,心跳慢了下来,像打坐那样,脑子清明得出奇。
睁开眼,那副牌就在眼前。可我看它的感觉不一样了,不再是个死物,而像一片树叶,只等风来就能动。
抬起右手,与牌面保持寸许距离,轻轻划过。
奇怪的事发生了。最上面那张牌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移向一侧。不等我惊讶,第二张、第三张也跟着动了起来,像被谁从底下拨弄一样,一张张滑动、翻转。
最上面的一张翻转过来——黑桃A。
阳光下,那张牌黑得发亮,好像在冲我笑。
"嗯。"老人终于开口,只吐出一个字。
"弟子愚钝,请老人家多多指教。"我急忙拱手作揖,腰弯得低低的。
"你知道影子门为什么叫'门'吗?"老人问道,语气比往日和缓了些。
"门...是进出的地方?"我脑子还蒙着,随口答道。
"门者,通道也,出入也。"老人望向远山,"你表叔教你的罗甲门,路子太直,强行控牌,虽然爽快,却易惊人耳目。影子门不同,讲究的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看得见的是纸牌,看不见的是气,掌控的也是气。"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你刚才做到了影子门最基础的一步——气随心转。但这只是皮毛,连门槛都算不上。"
我有些失落,刚才的欣喜一下子被浇了冷水。
老人袖中掏出一支短短的朱砂笔,在地上画了个圈,示意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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