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听讲佢阿爸同松鹤庄有啲过节,呢件事有蹊跷啊。"
刚开始我听不太懂粤语,慢慢地,这些日常用语也能勉强听明白了。明面上的排挤还不算什么,暗地里的刁难才叫人头疼。
我放在门口的布鞋不知被谁撒了辣椒粉,穿上去火辣辣的疼;水缸里漂着死蟑螂;被子下藏着大头针。这些小伎俩我见怪不怪,晚上睡前检查成了习惯。
"听说鬼佬那边炒得好厉害啊,亚洲金融风暴,几十年没见过的大事。"有天晚上,师兄们围在一台小收音机旁窃窃私语,"香港那边的股票跌得好狠,一天蒸发几百亿!"
"我表哥前几天被厂里辞退了,"一个小师弟说,"整个厂都关了,几百号人一起下岗,现在到处找活干。"
"现在这行情,师父可得多接些生意,不然咱庄里伙食费都成问题。"
我远远听着,心里揣测着这些信息。松鹤庄表面是武馆,暗地里恐怕另有营生。听师兄弟们谈话,十有八九与赌术服务有关。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熬过这段非人的训练。
第十五天,因为背诵时将"气随形生"说成"气随势转",老人二话不说罚我断食。一连五天,只能喝白开水,肚子饿得咕咕叫。站桩时眼前发黑,冒金星,好几次差点晕倒。
祝鹏特意端着一碗酱油炒饭从我面前晃过:"哎呀,林师弟,饿成这样啊?想不想吃点?认个错,当我面给师父磕个头,说不定我能塞你半碗呢。"
我闭上眼,深呼吸,权当没听见。
窗外传来录音机里放着的粤语歌,模糊但能听清是张学友的《吻别》,听得我心里一酸。我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在学校或厂里上班,和朋友一起听歌,打游戏,谈恋爱。而我却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像条狗似的活着。
第十七天傍晚,右手终于解绑。肿胀消了不少,但无名指还是有点歪,活动时隐隐作痛。我站在昏暗的房间里,一根一根地活动手指,感受关节的松紧和筋肉的牵扯。
屋里没有镜子,我只能借着窗户上的反光看自己。瘦了一大圈,颧骨突出,眼神却比来时坚毅。
"南果北种,迟早要适应。"我自言自语,继续活动僵硬的手指。
训练第二十天,我在山上采集药草,偶遇李师兄。他是名真正的广州本地人,说起普通话却字正腔圆,据说是因为有北方亲戚的缘故。
"林师弟,难得今天没见那帮小人跟着你。"李师兄递给我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肉粽,还温热着。
"多谢师兄!"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差点噎住。
"慢点,没人跟你抢。"李师兄递给我一个小葫芦,里面是凉茶,苦得要命,但解渴,"老爷子这次对你特别凶,是有缘故的。你阿爸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一愣:"师兄认识我阿爸?"
"算不上认识,是听老一辈说起过。"李师兄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当年你阿爸来松鹤庄,也是跟你一样被整。他天赋极高,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被寄予厚望,结果后来...唉,说多了对你不好。"
他拍拍我肩膀:"记住,越是严厉,越说明老爷子看重你。争口气,别让我们北方人丢脸。"
他口中的"我们"让我心头一热。在这满是敌意的地方,原来还有同乡。
这番话让我后半月的训练多了几分耐心。表面上我专心练习影子门的指法,但夜深人静时,仍会偷偷练习表叔教的招式。不过现在不再机械重复,而是寻找两派技术间的共通点。
罗甲门讲究手指与牌面的微妙接触,利用皮肤的摩擦力控制牌的走向;影子门则通过气息和无形力场间接影响牌的轨迹。表面上南辕北辙,骨子里却一脉相承。
第二十二天深夜,我借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用木炭在地上画下罗甲门"控牌诀"和影子门"游丝引"的动作轨迹。当这两张图重叠时,我惊讶地发现,它们的基本架构竟有七成相似!
"妈的,原来如此!"我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嘴,生怕被人听见。
两派本是同源,只因理念不同才分道扬镳。罗甲门像是硬桥硬马的北方人,直来直去;影子门则如同圆滑内敛的南方人,四两拨千斤。各有千秋,互有短长。
第二十三天,老人安排了对抗训练,让我跟陈明过招。陈明一上来就是凶猛的"明刀明枪",气势汹汹,我按照影子门路子不硬碰,借力卸力。眼看要赢了,手腕却条件反射地一抖,下意识用了表叔的"偷天换日"手法,被老人眼尖瞧见。
"七天禁闭!"老人冷冷道,"每天一碗米粥,面壁思过。"
小黑屋里昏暗潮湿,只有墙角一条缝隙透进微光。我盘腿坐着,靠着冰冷的石墙,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第三天开始肚子咕咕叫,两眼发黑,但思路反而越发清晰。
罗甲与影子,一个是矛,一个是盾。表叔教我的是如何进攻制胜,老人教的是如何防守反击。一个大开大合,一个绵里藏针。如果能融会贯通,岂不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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