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了。广州的水果摊上堆满了砂糖桔,一箱十多块钱,贵得要死,但还是有不少人买。电视上CCTV和南方台天天扯"千年虫",说一到2000年,全球电脑都要罢工。
松鹤庄里自然不担心什么千年虫。连像样的486电脑都没一台,最先进的是食堂那台老掉牙的卡拉OK机,放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都要跳碟。
那会广州刚经历"九八年洪水",又遭亚洲金融风暴,一些师兄的老乡亲都下了岗,日子不好过。广场上满是港商开的工厂招聘广告,开出六七百月薪,挤满了人。
初一总算能歇口气。师兄弟们都换上干净衣服,扒拉几口饺子,院子里放鞭炮。陈明仗着和老头子近,搞来几箱湖南产的劣质啤酒,拉着几个跟班躲小黑屋偷喝。李师兄领着几个乖徒弟上山烧香,一早就不见人影。我倒好,把自己关屋里,裹着被子睡到日上三竿,连鞭炮声都没把我吵醒。
可好日子过得真不长,大年初二刚开饭,老头子就踹开了我房门。
"今儿学气场压制,吃完饭到静室去。"
我放下筷子,一头雾水:"师父,啥叫气场压制?"
老头子瞪我一眼:"你以为赌术光是玩牌?蠢货!你懂不懂,有人还没动手你就输了?知不知道为咩?"
我摇摇头。
"气场!"老头子一拍桌子,把我吓一跳,"睇过冇?赌场上有啲人一坐低,成个厅静晒,其他人乖乖认输。咁就系气场压制,懂未?"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咽下一口凉粥。
接下来几天,训练变得诡异。老头子带我去了内院深处一个小房间——"静室"。黑不溜秋的,没窗户,就点几根发黑的蜡烛。屋里摆着两个磨得发亮的蒲团,一个缺口的香炉,墙上挂口布,画的啥看不清,好像是几道山。
"坐下,闭眼。"
我乖乖盘腿坐下,心想这老头又要玩什么花样。
"入定,感受身体和周围嘅联系。"
刚开始我觉得这是扯淡,眼睛一闭就昏昏欲睡,还直打呵欠。突然觉出不对——老头子坐我对面,啥都没干,我胸口却像压了块大石头,呼吸困难,冷汗直冒。
"呢个就系气场压制。"老头子声音平静得出奇,"我冇郁你,但你已经输咗。"
这种训练比以前的都怪。不是苦练手法,不是死背口诀,而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心理较量。每天早上两小时对坐冥想,憋得头晕眼花;下午跟不同师兄"打气场",从小的到大的挨个来;晚上回静室,听老头子念经一样讲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法口诀。
"你知唔知气场点嚟?"老头子问。
"力气大?"我试探着回答。
"错晒!"他啪地拍了下我的头,"气场系心念嘅外在表现。心有几硬,气场就有几猛。心似石头,气如泰山;心如浮萍,气如蚊子。"
听得我直挠头,怎么跟念经似的。
"心法支撑,心理优势,咁先系赢嘅关键。"老头子点着我的心口,"你个衰仔睇落练得好勤,但心不定。"
接下来的日子叫一个惨。我几乎跟庄里每个人都打了气场战,没赢过一次。甭说陈明那种老油条了,连庄里打杂的小师弟都能压得我直冒汗。最没面子的是跟小师妹孙小蝶对练,她个子才到我胸口,可那股气场愣是把我震得气血翻腾,头晕眼花。
跟陈明那场更是丢人到家。我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摆好姿势,他眼睛一瞪,我就是一哆嗦,像被看穿了心思似的,整个人如坠冰窟,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到最后,胸口堵得慌,差点没当场岔气。还是老头子看不下去,喊了停。陈明站起身,轻蔑地扫我一眼,撇撇嘴走人了。
"废材。"老头子丢下两个字,也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坐在那,脸烧得通红,窝了一肚子气。
那一刻,绝望感压得我喘不过气。三个月的折磨,连最基本的气场站都立不起来,被所有人踩在脚下。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却又无处发泄。
晚上回屋,破罐子破摔,翻出藏在床板缝里的黑桃A,磨着泛黄的牌角,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老头子站在门口,眯着眼看我摆弄纸牌。把我吓一跳,赶紧想藏,但已经晚了。
老头子大步过来,抬脚就是一记侧踹,正中胸口,把我踹到墙根,"咁快就忘记教训?"
这一脚来得又急又狠,疼得我呲牙咧嘴,又不敢还手,只能捂着胸口认怂:"对不起,师父。"
"哼。"老头子瞪着我,倒没再动手,"叫唔醒你系咪?"
我低着头,不敢接茬。
"你知唔知点解输俾所有人?"老头子问。
"弟子功力不够。"
"放屁!冚家铲!"老头子啐了一口,"咩功力?你当打拳啊?真功夫同膊头有乜关系?"
我抬头,满脸问号。
"你输在冇信念!"老头子一指戳我胸口,疼得我直咧嘴,"心唔定,气就散晒!你个衰仔成日游魂散荡,三心两意,点会有气场?连只鸡都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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