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西郊，一月的雨水将泥泞的小路泡得更烂了。淅淅沥沥的细雨中，德生玩具厂的铁皮大门锈迹斑斑，挂着把老式铁锁，门头"德生玩具厂"的字迹已被雨水冲刷得只剩几点朱红色的痕迹。
"就这破地方？"默哥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皱着眉上下打量，语气里满是嫌弃。"八成连电都没有。"
房东是个驼背老汉，披着件油腻的雨衣，右腿明显有些跛。他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倒出半截被雨打湿的红塔山，叼在嘴里，也不点，就那么嚼着烟嘴。
"月租八百，水电自己去营业厅开户。"老汉钥匙插进锁孔，使劲拧了几下才打开，发出吱呀刺耳的声响，"押金一千。之前搞电子厂的，欠债跑路了，设备都让债主搬空，你们运气好，配电箱还算完整。"
我悄悄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泥泞小路通向外界，最近的民房至少有五百米，隐蔽性相当不错。厂区约一亩半地，主厂房大概四百平，外加几间简易工人宿舍。生锈的铁皮瓦下雨天肯定漏，但胜在空间大，远离闲杂人等。
"成交。"我从口袋摸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数了一千八塞到老汉手里，"能不能给张收据？"
"啥玩意儿？"老汉眯着眼，显然不认识几个字，"我这儿租了二十年厂房，就没给过收据。爱租不租，不租拉倒。"
无奈，只好妥协。老汉接过钱，也没点，直接塞进内衣口袋，从裤兜摸出一串钥匙丢给我，骑上破三轮消失在雨幕中。
"老大，这地方..."花蕊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将就着用吧，不是找不到更好的，是钱不够。"我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厂区内满地垃圾，几个废弃的纸箱在雨中泡得发软，散发出一股酸腐味，角落里甚至有只死老鼠，已经僵硬发臭。
主厂房的铁门锁早就坏了，一推就开。李明犹豫了下，还是跟了进来，差点被门口一堆破烂绊倒。厂房内部光线昏暗，窗户玻璃破了一半，一股发霉的潮气扑面而来。
满地狼藉–废弃的电线、破损的木箱、锈蚀的机器零件，还有工人们遗落的饭盒和报纸。有只野猫从某个角落窜出，吓得李明一个趔趄。
"这..."
"行了，别矫情。"默哥上前几步，踢开地上的垃圾，"至少地方够大，结构看着还行。等清理干净，重新接上水电，将就着能住人。"
"没的选不是吗？"李明苦笑，推了推滑到鼻尖的厚镜片，"咱们这点钱，在深圳租个像样点的地方都够呛，别说买设备了。"
确实如此。经历了跨年夜和之前几次行动，团队共有流动资金八万左右，但买设备和生活开销至少要花去一半，真要租正规场所，这钱连半年都撑不下来。
接下来三天，我们开始改造这片废墟。工作强度大得出奇——从早上七点干到晚上十点，清理垃圾，修补屋顶漏水的地方，疏通堵塞的下水道，把破损的窗户用木板钉上。默哥甚至在附近山上找了条小溪，接了根水管作为临时水源，李明负责重新拉电线，接上电表，花蕊则对宿舍进行大扫除。
第四天清晨，我们开始分区规划。厂房东侧阳光较好的地方作为技术区，南侧两间工人宿舍改成生活区，中部开阔地带作为训练区，还有个小阁楼改成了会议室和资料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安保系统得这么布置。"默哥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大门装电子锁和警报器，院墙四周埋感应线，窗户都加装震动传感器，至少六个摄像头全面覆盖，死角处挂几个假摄像头吓唬人。"
"这玩意儿不便宜吧？"我有些担心预算。
"按我说的来，该花的钱一分不能省。"默哥罕见地强硬起来，"咱干的这行当，要么不干，要么就得做足安全措施。"
花蕊翻看着她那个掉皮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着各种名字和电话："我负责对外联络网。咱们至少需要四部手机，其中一部作为诱饵，两部常用，一部应急。号码每月换，SIM卡用完就扔。每人必须记住三个紧急联络点：华强北小周网吧，城中村阿庆旅馆，罗湖口岸老黄的士。"
李明已经在墙角摆弄起了他那堆破烂设备，一边折腾一边喃喃自语："这地方信号不太好，得架个增强器，不然上网都费劲...监控系统最好用S波段，干扰少，自制的设备可以..."
"训练区我来负责。"我走到中间的空地上，"咱们模拟三种环境：内地简易场子，港式标准赌场，澳门高级会所。每种环境下的应对策略都不一样，得反复练习。"
"一人负责一块，有啥需要互相帮忙。"我总结道，"李明，把你需要的设备列个单子，明天去华强北采购。"
李明从一堆电线中抬起头，镜片上全是灰，"早就写好了。"
他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各种听都没听过的器材名称。我大致扫了一眼，心里直打鼓——这得花多少钱？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奔赴华强北。一月末的深圳，天气阴冷潮湿，街头巷尾挂满了"恭喜发财"的红灯笼，提醒着春节将近。电子城里人头攒动，空气中混杂着方便面、汗臭和塑料的怪味。
"赛格电子城"门口挤满了举着牌子的拉客妹："水货手机！便宜又好用！"、"笔记本电脑，原装行货，半价甩卖！"。小摊贩在街边摆着地摊，叫卖着盗版光盘："十块钱三张！《还珠格格2》、《英雄本色》都有！"
"分头行动，两小时后在阿强烧腊店集合。"我低声吩咐，"别在一个店里买太多东西，引人注目。"
李明直奔"水货一条街"，那里聚集着各种走私电子产品。我跟着他穿过狭窄的过道，两侧小店里堆满了没有包装的手机和电脑配件。
"大哥，要什么配置的电脑？"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凑上来，操着浓重的客家口音，"昨天刚到的P3866CPU，配128内存，正宗台湾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李明装模作样地问："能不能砍价啊？"
"砍价？兄弟你要多少台？"
"两台，加显示器。"
"那好说，整机四千二一台，买两台给你八千，送光驱。"
一番讨价还价后，李明以七千块拿下两台组装机，虽然没有发票和包装，但配置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