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分,城中村楼顶。BP机硌着肋骨,冰凉且沉,提醒我通讯工具在身的重量。我掏出诺基亚8250,只按了六个数字就停了。记忆中的号码,从未存入电话簿。
电话接得很快,背景没有声音。
"摆摊,明天下午两点。"我没用"谈判"两字,江湖上都懂,"地点你定。"
"皇冠2108。"对方简短应答,没有多余字眼。
挂断电话,我掐灭烟头,拇指轻轻摩挲手机屏幕上的划痕。楼下那家"荣发棋牌室"的招牌灯管闪烁不停,映出一片忽明忽暗的红光。一出好戏,明天开场。
"还没睡?"默哥推开铁门,脚步声轻得像猫,两瓶雪花啤酒在手。十年特种兵,走路从不发声,习惯成自然。
"睡不着。"我接过啤酒,瓶身沁着冷汗,"电脑王那边什么动静?"
"哼,一晚上叨叨没完,恨不得明儿就跪下喊霸王干爹。"默哥用牙咬开瓶盖,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小子要是早八年跟我进兵营,光站军姿就得尿裤子。"
"当年你在新疆边境,也遇到过这种事?"我问。
默哥眼神一凝,虎口处的老茧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比这险得多。九八年,巴什边境,五个持AK的家伙半夜突袭。子弹打光后,靠这玩意。"他从腰后拔出一柄黑色匕首,刀锋反射着惨白月光。接着掀起汗衫下摆,露出一道如蜈蚣般的疤,横贯腰腹,"就这么个东西,救了六条命。"
我碰了碰他的酒瓶:"敬军人。"
"少他妈来这套。"默哥收起刀,眼神转为严厉,"明天,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不成。"我摇头,斩钉截铁,"咱们越像怕事,霸王越得寸进尺。"
"你他娘的..."默哥捏紧了酒瓶,指节发白,"单刀赴会?活腻了?"
"BB机我会调成震动,输入1248就是遇险信号。你记得按咱们说好的接应。"我拍拍他肩膀,手下肌肉紧绷如铁,"我得亲自看看这霸王究竟什么路数。"
第二天下午一点三十八分,一辆黑色奥迪A6停在城中村路口。这档次的车,在满是电动三轮和面包车的小路上,显眼得像鸡窝里的孔雀。司机戴墨镜,左手腕纹着半截青龙,煞是精神。看手上茧子分布,八成会两下子。
我穿得很普通——白衬衫,黑西裤,老北京布鞋。腰里别着BB机,胸袋里大哥大只带电池,没装卡。身上没任何值钱物件,连表都摘了。老千的本能,永远别带赌本进陌生赌场。
"江湖规矩,进狼窝不带肉。"默哥站在楼道口,低声咕哝,眼神扫视四周可疑人员。
车子穿过堆满建材的宝安大道,路边全是"招工"、"出租"的牛皮癣小广告。高架桥下,一群背着蛇皮袋的民工正排队等中巴车。车里放着张学友的《吻别》,司机全程无话,只在等红灯时低头看了眼BB机。
四十分钟后,车驶入深圳湾一栋贴着金箔招牌的酒店。"皇冠大酒店"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发亮,门口几辆奔驰S级、宝马7系,显然是有头有脸人物出入的地方。
大堂经理点头哈腰迎上来:"林老板吧?霸爷楼上恭候多时了。"
电梯直达21楼,出口就站着两尊"门神",一米八几的壮汉,西装革履,耳朵里藏着肉色通话器。其中一个眼角有刀疤,手上戒指硌人,上前用专业探测器从我头顶扫到脚底;另一个则动手搜身,手法老练,应该练过。
"BB机、大哥大留下。"刀疤男伸手。
我右手食指动了一下,江湖上的小动作,表示不满但接受。摘下BB机,交出大哥大,这下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刀疤推开2108房门,一股雪茄和XO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儿,闻着就知道起码五位数。套房至少两百平,落地窗能俯瞰整个深圳湾,远处几艘货轮缓缓驶向香港。
霸王坐在红木会议桌主位,正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一枚百家乐筹码。身材不高但精壮,四十出头,国字脸,眉骨高突,下巴方正,一看就是能扛事的。
穿着深蓝西装,系血红领带,袖口露出半截金表。左手无名指有道显眼疤痕,微微凹陷,像是刀伤。接牌的手法和翻筹码的节奏,一看就是老油条,肯定不只是黑老大那么简单。
桌边四个马仔,两站两坐,各个西装革履,眼神阴鸷。
"林老板,准时啊。"霸王瞟了眼欧米茄金表,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声音低沉有磁性,"守时的人,我喜欢。"
我在对面坐下,椅子硬度刚好,一看就知道是张上万的货。没有废话寒暄,直接表明来意:"霸爷,买卖我考虑清楚了。"
"喝两口?"霸王示意桌边的轩尼诗XO。
"不了,喝多伤眼睛。"顺便暗示我看得清楚。
霸王眼角肌肉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会议桌旁的马仔们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个三七分头的男子嘴角下撇,一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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