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同样的折磨继续。唯一不同的是,训练前每人发了颗深褐色药丸,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都吃了,提劲儿的。"杨教官盯着每个人,"谁敢吐出来,老子让他吃一百粒。"
药效来得又快又猛——心跳陡然加速,血管里像注了汽油,一把火烧到头顶。
肌肉不再酸痛,呼吸变得急促而有力,原本灌了铅的四肢又恢复了轻盈感。
但这感觉诡异至极,像是把身体上了发条,逼着你拼命运转,直到散架。
阿强第一个不对劲,眼睛发直,张着嘴呜呜哼哼,口水直流,像中了邪。杨教官毫不在意,反而命令他加倍训练,说是"发挥药力"。
训练中,我右臂被一根断裂的钢管划开一道口子,血肉翻卷,足有七八厘米长。太阳底下,伤口一碰就钻心地疼。
医务室——破败的工棚改的,塑料凳子上全是血迹——只给了块脏兮兮的纱布,草草一包,又赶回训练场。伤口在太阳底下生疼,没多久就化了脓,散发出一股腐臭味。
"这药有毒,吃多了要命。"午饭时老黄贴着我耳朵说,声若蚊蝇,"我们以前在缅北抓过毒贩,这玩意儿是给骡子赶山用的,一针下去骡子能走三天三夜不歇气,死都不知道。"
我点头,心里发凉。合着这不是训练,根本是慢性谋杀。
就这样,整整一周。我已经瘦了五公斤有余,骨头茬子硌得皮肤生疼。工装在腰间打了个结,还余出来好大一截。
小雯更惨,瘦得下巴尖得能划破纸,两颊深陷,眼窝乌青一片,跟鬼似的。
每天傍晚都有人悄无声息地被拖走,听说是昏死过去了,抬去医务室打点滴。下回见面,人都掉了半条命,瘦得不像话。
第九天,一场灾难。
五十多岁的"北京瘦子"——原本是国企下岗的会计——连轴转了三小时高负荷训练,突然捂着胸口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眼珠上翻,不动了。
几个黑背心围上去,摸了摸鼻息,摇摇头。杨教官挥挥手,两人架起尸体,像搬麻袋似的往外拖。尸体的脚在水泥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血痕,没人吱声。
"怎...怎么了?"小雯哆嗦着问。
"嘘。"老黄凑近,几乎是气声,"心脏爆了,药劲儿太猛。"
"死...死了?"
老黄看了看四周,不动声色地点头。
训练照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人一条命就这么没了,连个哀悼都没有。杨教官反而变本加厉,逼着大伙儿加练。
"看见了没有?弱者死路一条。"他环顾四周,满脸狰狞,"在这儿,扛不住的都得去喂狗。把自己当成工具,坏了就得扔。"
第十天,我也撑不住了。
负重跑第四十圈,眼前一黑,天地颠倒。两条腿像踩着棉花,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脑子嗡嗡作响,耳朵里全是海潮般的轰鸣。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踢了我几脚,但已经麻木得没知觉了。
恍惚醒来时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老黄正用半瓶混着泥的脏水往我脸上洒。
"醒了?"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晕了快一小时。装死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我扯了扯嘴角,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像散了架,每块肌肉都独立运作,互不配合。连抬手指耗尽全力。
"挺着吧,就当进场前培训。"老黄递给我半瓶水,水是黄的,混着锈,"我当年在特种一队比这还惨。沙漠三天三夜不给水,照样匍匐前进二十公里。人啊,不到死,就得撑。"
傍晚,杨教官把我单独叫出去,在场边一个死角。心想这回完了,要挨揍了。没成想他掏出根皱巴巴的红梅,递过来。
"你小子骨头够硬啊。"他咧嘴一笑,门牙缺了个角,"一般人早趴窝了,你能撑这么些天,算你有种。"
我低着头不接话,手指扣紧裤缝,随时准备格挡。在这鬼地方,没人会无缘无故给好脸色。
"姜哥看上你了,说你适合干大事。"杨教官吐了口浓痰,"再熬两天,表现好点,说不定能升小组长。到时候管人的就是你了。"
这话让我心头一跳。小组长?
"我明白了,教官。"我低着头,盯着地上的血迹,"我会...努力的。"
回到仓房,看到墙上新挂了块旧显示屏,那种老式诺基亚手机的黑白屏,滚动播放各组业绩。我们这组排倒数第二,黑色数字刺眼得很。
"明天就要真下场了。"老黄躺在床上,没头没脑地来了句,"熬过体训,算你命大。接下来才是正儿八经的'活儿'了。"
第十四天,地狱终于告一段落。来了整整两周,我瘦了足足八公斤,体重计上那个数字晃得人眼晕。
皮带已经扎到最后一个孔,还堆着老大一圈。腰裤松垮得像挂着块破布。脸颊干瘪,眼窝深陷,眼珠子都凹进去了。右臂上的伤口早已溃烂,脓水混着血水往外渗,一股腐肉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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