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光晃得眼睛生疼。
三天没见阳光,瞳孔像被刀子剜了一下。我放下默哥,把弯刀拔出半寸,贴着洞壁蹭到出口。
茂密的灌木挡着视线,我眯着眼透过叶片间的缝隙往外瞄。
"他娘的,磨蹭什么?"一个男人不耐烦地踢着石子,"让接的两个北方佬,不会死在路上了吧?"
他旁边站着个熟人,就是在村寨帮了我们的老刘。穿着便装,叼着根劣质烟,眼神满是警惕。
我犹豫了两秒,把弯刀放回去,挪开藤蔓。
刺眼的光线铺天盖地涌来,像有人把一桶沸水从头顶浇下来。几米外老刘猛地回头,右手摸向后腰。
"别紧张,"我扶着默哥从洞里爬出来,"谢了。"
老刘咧嘴,露出两颗金牙:"别废话,赶紧上车,太阳落山前必须出境。"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辆破皮卡,后备箱盖着块油布。驾驶座上坐着个灰发老头,嘴里叼着根手卷烟,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收好,"老刘递过来个脏兮兮的军绿色背包,"衣服、证件、钱和药,够你们熬一阵子。"
将默哥安置在后座,我犹豫了一下:"能问个事吗?"
"快说,时间紧。"
"表叔他...真还在东北?"
老刘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复杂:"活着,不过半条命吧。现在在东北一个小村子养蛰,看门遛狗,种花发呆。"
他掏出兜里的诺基亚按了几下,"别联系他,会害死他。"
"谢谢。"
老刘钻进副驾驶,摇下车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天起你我不认识。"
破皮卡在崎岖山路上颠簸前行,车厢里弥漫着汽油和陈年烟味。
我拆开包裹——两套看起来穿过多次的衣服、一小盒蓝白胶囊药片、两本做旧的假护照、一叠花花绿绿的泰铢纸币和几张揉皱的纸条。
纸条上是一手烂字:
"边境线管得松,但认身份证。到清迈城,找带白莲花记号的诊所,跟接待说'星星之火'。钱不多,只够半月,后面靠自己。"
默哥还在发烧,嘴唇干裂得厉害。我拧开瓶盖喂他喝几口水。
"情况咋样?"我用汉语问司机老头,那家伙只是瞄了眼后视镜,摇摇头。
边境线前十公里,皮卡在个偏僻树林停了。老头指了指小道尽头,比了个走路的手势。
"脱了,"我把其中一套衣服递给默哥,"别急,慢慢来。"
自己换上件看起来有年头的格子衬衫和灰色休闲裤,默哥则套了身宽松的深色运动服,刚好能把伤口掩住。
皮卡司机突然塞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部老式摩托罗拉翻盖手机和瓶劣质威士忌。
"擦点这个,"我拧开瓶盖,"闻着像个醉鬼,省得人盘问。"
司机从口袋摸出张叠得皱巴巴的纸,铺在引擎盖上,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昆曼路,三号汽车站,六小时到清迈。小心,白家在这边也有人。"
"多谢啊老哥。"
"别谢,"他摸了摸鼻子,"钱给够就行,人命也是钱换的。"
又走了将近一小时,终于看到边检站的轮廓。这条路偏僻,平时估计走的都是些偷渡客和走私贩。
默哥靠在我肩上,装出个醉汉模样,走走停停向检查站挪去。
边境线比想象得热闹。挤在木棚子里的两个边防兵正低头摆弄着收音机,不时拧动旋钮换台。
检查亭子外,三三两两守着几个打盹的军人,百无聊赖地抽着烟,偶尔起身抽查过往路人。
"热死了,"默哥低声咕哝,"你他妈找的什么道,连个树荫都没有。"
入境口外侧是个热闹的集市,各种嘈杂声混成一锅。
小贩们蹲在路边摊儿上叫卖香蕉和罐头,油炸食品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还有鱼露和汗臭混在一起的怪味。
几个半裸着上身的孩子在集市中穿梭,脏兮兮的脸上挂着好奇的神情。
走私贩子无处不在——拎着塑料袋的老妇、推着小推车的青年、骑摩托的商贩,横冲直撞地穿过人群。边检站的士兵看都不看一眼,大家心照不宣。
"证件。"检查站里一个满脸困倦的军官懒洋洋地伸手。
我从口袋掏出两本护照递过去:"我哥喝多了,带他去清迈看医生。"
边检军官翻翻护照,目光在默哥脸上停留了几秒。他拧着眉头,伸手摸了一下默哥的额头。
千钧一发的瞬间,我的右手已经按在衬衫下的弯刀上,指尖能感觉到冰凉的刀柄。
"发烧了,"军官缩回手,"得去医院。"
"晚上到了清迈就去。"我掏出两百泰铢递过去,"谢谢关心啊。"
军官眼皮都没抬一下,收了钱挥挥手放行。泰国这边,基层军警的收入普遍偏低,小额贿赂是常态,没人大惊小怪。
过了边检站那一刻的感觉,像是一块压在胸口三天的石头突然挪开了。新的国境,暂时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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