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苏晚晴崩溃的呜咽。
宋翩然下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
那里还残留着苏晚晴那一撞留下的红痕和闷痛。
陈子墨走过来,声音沙哑,“结束了。”
宋翩然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
无数碎片在她脑子里冲撞,沉重得让她只想逃离。
案子结束后,宋翩然径直回了公寓。
她回家时,阳光正好,把米色的布艺沙发晒得暖烘烘的。
宋翩然把自己陷进去,手边放着一杯刚倒好的牛奶,还有一本摊开的推理小说。
办公室的那几盆植物,被她带回了家。
没想到带回了家后,它们长的还挺好。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三十分了。
宋翩然煮了一碗清汤面,吃完就困了,几乎倒头就睡。
现在的她,没有噩梦惊扰,也没有任何画面强行闯入她的脑海。
几天后,宋翩然心绪渐平。
径直去找了宋若雨。
“姐。”宋翩然推开门,轻轻唤了一声。
宋若雨抬起头,看到妹妹,面上一喜,“翩然?”
宋若雨没多问,只是拉着她坐到旁边的茶桌旁,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茉莉花茶,“你怎么没有提前和我说你要过来。”
姐妹俩聊着家常,宋翩然紧绷的神经在姐姐温和的话语和茶香里一点点松弛下来。
那些血腥的画面和绝望的哭喊被暂时忘记了。
离开宋若雨家中时,暮色四合,宋翩然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些。
宋翩然刚到家,手机便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陈子墨的名字。
刚接通,陈子墨沙哑紧绷的声音就砸了过来,“城西,平康路老纺织厂后巷,马上过来!出大事了!”
宋翩然的心猛地一沉。
三十分钟后,平康路老纺织厂后巷。
警戒线封锁了现场,警车顶灯无声旋转。
宋翩然出示证件后,便钻进了警戒线。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臭陡然窜进鼻腔。
陈子墨眉头紧拧,脸色铁青。
沐苒之戴着口罩手套,蹲在尸体旁,强光手电一寸寸扫过。
卢浩和于磊正在外围驱散围观人群,维持秩序。
死者男性,衣着廉价。
致命伤在颈部,一道深可见骨,几乎切断大半脖颈的豁口,皮肉狰狞翻卷。
但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双手。
双手被粗糙麻绳死死捆缚交叉于胸前。
十根手指被用力扭曲地掰开,呈现出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
偏偏那十根手指,僵硬地指向不同方位。
“死者张强,四十二岁,本地人,无业,有盗窃前科。”沐苒之站起身,声音透过口罩传来,“目测死亡时间昨晚十一点半到凌晨一点,颈动脉被利器切割,手法利落,无财物丢失。姿势被刻意仪式化或传递信息。”
她目光扫过扭曲的手指。
陈子墨阴沉着脸:“搜!任何可疑痕迹和物品都不能放过,凶手留下这姿势,绝不是随手为之!”
痕检员小心提取尸体指缝残留物。
宋翩然的目光却被尸体后方那片湿漉漉的砖墙吸引。
在尸体头部正对的墙面上,惨白灯光照亮了一个用深色液体涂抹的歪歪扭扭的图案。
一只极其简陋,充满童稚气的“小怪兽”涂鸦。
圆滚滚身体,背上几根尖刺线条,歪斜脑袋上点着两个黑点眼睛。
图案下方,一个扁平的箭头,尖端正正指向尸体双手的方向。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墙上有东西!”宋翩然脱口而出。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惨白光束下,那简陋的小怪兽和指向性箭头,在污秽墙面上刺眼无比。
“拍照,提取样本!”陈子墨立刻下令,眉头锁紧,“这图案…和尸体的姿势……”
沐苒之冷冷瞥了涂鸦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厌恶:“故弄玄虚。重点还是伤口工具和遗留物。”
她重新看向尸体,“初步排除临时起意。凶手冷静、有条理、有经验预谋。考虑连环作案可能。”
现场勘查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凶手经验老道,处理掉了绝大部分痕迹。
没有清晰脚印,没有搏斗纤维,没有凶器。
回到市局后,法医报告已经送达。
死因确系颈动脉割裂失血休克。
凶器为单刃锋利刀具。
死亡时间精确至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
体内无药物。
扭曲捆绑姿势形成于濒死或死后短时内被人摆放成的。
指关节严重挫裂伤。
会议室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
卢浩汇报:“死者仇家不少,但近期无深仇大恨迹象。”
于磊补充:“现场时段无人迹,无目击。凶手很熟悉环境。”
痕检员小王推了下眼镜:“墙上的涂鸦…是死者的血。”
话落,倒吸冷气声四起。
用受害者的血留下幼稚涂鸦,凶手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沐苒之走到白板前,指着照片,声音清晰:“凶手心理控制力极强,极度冷静、有条理。选择废弃后巷追求隐蔽。杀人精准致命,现场处理干净,证明很有经验。刻意留下这幅画,绝非普通仇杀或激情犯罪。”
她目光扫过全场,“排查重点:有屠宰、外科或刀具使用经验者;精神病史或行为异常者,尤其对符号、时间有执念者;死者张强近期所有异常接触对象;以及…有艺术背景或涂鸦癖好者。”
最后一点,她看向宋翩然。
“她的分析到位。”陈子墨站起身,“各组立刻按方向排查,卢浩、于磊,重点盯社会关系异常点!散会!”
众人起身。
宋翩然没动,她默默盯着白板上涂鸦照片。
那只用血画的简陋小怪兽,空洞黑点眼睛,指向尸体的箭头。
一个模糊想法在脑海渐渐浮现。
她下意识拿起笔,在会议记录本空白处无意识地画起来。
线条扭曲延伸。
一个圆滚滚的身体出现在笔记本上,比墙上更加饱满。
背上尖刺线条画得用力狰狞。
脑袋画大了些,里面两只眼睛被她画成小叉,又添上了锋利指甲的爪子。
最后,她在末端画了一条长长的,带尖锐倒钩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