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是活的!不是死的石头!”陈锋的声音严厉如冰锥,“你的意念要像水,包裹它们,引导它们!‘随心境’是顺应劲力的特性,‘归一境’是让不同的特性归于你的意志之下!想想冰湖!想想你的拳头!冰湖能冻住你的脚,却冻不住你打出的‘旱雷’!反过来,‘旱雷’能炸开冰面,却无法蒸发整个冰湖!它们共存在那里,矛盾,却统一!”
道理清晰,实践却难如登天。张阙能感觉到自己每一天都在进步。对凿山拳劲力的掌控更加精微,爆发力更强;对玄甲功的“冰甲”意念运用更加娴熟,抗打击能力和卸力技巧显着提升;步法在应对不同攻击时也变得更加灵活多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实战能力的增长。
然而,那传说中的“归一境”,依旧如同悬挂在遥远天际的明月,看得见清辉,却触手难及。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强行融合丹田内那团温热的凿山劲力与体表那层冰冷的玄甲意念。结果往往是丹田灼痛,体表寒意失控,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他苦不堪言,甚至有一次差点走火入魔,被陈锋及时一掌拍在后心,导顺了紊乱的气息。
“急不得。”陈锋看着脸色苍白的张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归一’非蛮力所能至。它是水滴石穿的功夫,是百炼钢化绕指柔的蜕变。你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两股劲力在你的体内‘活’起来,让它们熟悉彼此的存在,习惯在你的意志下共存、流转。至于何时能水到渠成,融为一体……看悟性,也看机缘。”
**夜幕四合,孤灯问心:**
夜晚,是张阙自己的时间。陈锋宅院的书房里,有大量关于基础武理、劲力运转、以及北域西域地理风物志的书籍。张阙常常盘坐在铺着兽皮的矮榻上,就着昏暗的油灯,翻阅那些泛黄的书页。
他不再仅仅关注招式的精妙和力量的强大,而是试图从字里行间,去理解“凿山拳”为何诞生于那飞沙走石的西域荒漠。是环境的酷烈塑造了那种一往无前、以力破巧的刚猛吗?那无尽风沙的磨砺,是否也暗含着某种“韧”性?而“玄甲功”在苦寒北域的出现,仅仅是为了抗冻吗?那冰封万里的死寂之下,是否也蕴藏着冻结生机、消磨意志的可怕“静”力?
他对照着自己白天在冰湖上挥拳的感受,在寒风中站桩的煎熬,在演武厅里劲力冲突的痛苦……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丝两者可以共存的“线头”。有时他会盯着油灯跳跃的火苗出神,看那火焰如何在灯芯上燃烧,如何被灯罩束缚,又如何释放出光和热……火是炽烈的,灯罩是冰冷的禁锢,但它们共同构成了这驱散黑暗的光明。这算不算一种“归一”?
思绪如烟,飘渺不定。每当感觉似乎抓住了一点灵感,体内那两股截然不同的劲力稍有意动,试图靠近时,剧烈的排斥感又立刻将他拉回现实。那层壁垒,坚固得令人绝望。
窗外是北域深冬无垠的夜空,繁星点点,清冷而遥远。宅院内一片寂静,只有炉火偶尔发出木柴爆裂的噼啪轻响,以及张阙自己悠长而带着一丝疲惫的呼吸声。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漫上心头。没有并肩的伙伴,没有喧嚣的喝彩,只有日复一日的苦修和那似乎永远无法突破的瓶颈。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白天在冰湖上挥拳百次,虎口早已崩裂,又被寒气冻住,此刻在温暖的室内微微发痒。意念微动,丹田处那股熟悉的凿山劲力缓缓涌向掌心,带来温热的鼓胀感。随即,他又调动起体表那层玄甲意念,一丝冰寒的气息覆盖在手掌皮肤之上。
温热的劲力在皮下奔涌,冰寒的气息覆盖体表。两者泾渭分明,如同油与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甚至能分别控制它们,却无法让它们真正交融,产生质的变化。
“归一境……”张阙低声呢喃,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他吹熄了油灯,将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里,只有体内那冰与火的力量,依旧在无声地碰撞、角力。
路,还很长。鄂尔城的城市赛近在眼前,而那座名为“归一”的孤峰,依旧矗立在浓雾弥漫的远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片清净得近乎孤寂的宅院里,继续挥拳,继续站桩,继续在冰与火的淬炼中,等待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蜕变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