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他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那个痛苦呻吟(表演)的老人,看着周围冷漠或好奇的目光,看着那些随时可能把他推向深渊的手机镜头。他感到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环卫工马甲、头发花白的大妈挤了进来。她手里还拿着扫把和簸箕,显然是刚在附近打扫。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小明,又看了一眼急得快哭出来的王强,眉头紧紧皱起。
“都围着干啥?散了散了!”她挥动着扫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街道里弄特有的泼辣和不容置疑,“老王家的强子我认识,老实孩子,不会干那撞人跑路的事儿!”她走到小明身边,蹲下身,没有去碰他“受伤”的腿,而是仔细看了看他裤子上沾的灰,又看了看三轮车轮胎的位置。
“老哥,”环卫大妈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你这摔的……离车轱辘还差着半尺远呢。地上这印子,是你自个儿蹭的吧?人小强车压根没动窝。”她指了指三轮车轮胎下清晰的停车痕迹,又指了指小明摔倒位置前一点、一道明显的、被鞋子蹭出来的新鲜灰印。
人群里响起一阵恍然大悟的议论声。举着手机的人,有些讪讪地放下了。小卖部老板在门缝后撇了撇嘴。
小明(张阙)的哭嚎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是更深的怨毒和羞恼。眼看计划就要泡汤!他梗着脖子,还想狡辩:“你……你胡说!就是他撞的!我……”
“行啦!”环卫大妈猛地站起身,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久经历练的威严,“一把年纪了,要点脸!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再闹,我叫片警老李来了,他可是认得你张老头的!”她口中的“片警老李”显然对这个“张小明”的底细有所了解。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小明(张阙)的气焰。他知道,再闹下去,真把警察招来,他以前那些“碰瓷未遂”的底子可能都会被翻出来。他狠狠地瞪了环卫大妈一眼,又怨毒地扫过王强那张劫后余生的、带着汗水的脸,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衰老的身体却因为刚才的“表演”和真正的虚弱而显得笨拙不堪,几次都没成功,反而显得更加狼狈。
就在他挣扎着,试图用手撑地、像条离水的鱼般徒劳扭动时,一只粗糙、沾着灰尘和洗不净的污渍、指关节粗大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小明(张阙)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正是那个被他讹诈未遂的快递员,王强。
王强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怜悯。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大爷……地上凉……我扶您起来吧。”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小明(张阙)所有的怨毒、算计、伪装,在这只伸过来的手和那双疲惫却干净的眼睛面前,土崩瓦解。他呆呆地看着那只手,看着王强工作服口袋里隐约露出的、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退烧药盒子的一角。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比饥饿更甚,比衰老更痛。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避开了王强的手,像逃避瘟疫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狼狈不堪地、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头也不回地、踉踉跄跄地冲回了那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昏暗楼道,留下身后一片复杂的目光和低低的议论。
王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看着老人仓皇逃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口袋,脸上只剩下更深沉的茫然和疲惫。他默默扶起自己的三轮车,发动机器,在低沉的嗡鸣声中驶向下一个送货点。那个小小的退烧药盒子,在他口袋里硌着他。
环卫大妈摇摇头,叹了口气,拿起扫把,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和灰尘。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和洗得发白的马甲上,留下一个沉默而坚韧的剪影。
又一次的模拟开始了!
冰冷的剥离感再次袭来。张阙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当他再次“睁开眼”,世界变得截然不同。视野低矮,色彩暗淡,但气味却爆炸般涌入——垃圾堆的腐臭、轮胎的橡胶味、远处飘来的食物香气、其他动物留下的浓烈标记气息……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饥饿。
他变成了一条狗。一条瘦骨嶙峋、皮毛肮脏打结、左后腿明显受过伤、走路一瘸一拐的黄色土狗。脖颈上曾经有过项圈的勒痕,如今只剩下溃烂的皮肤。他是阿黄,这片老旧小区和附近拆迁废墟的流浪者之一。
“汪汪!呜——!”凶恶的犬吠声从巷子口传来。是这片区域的“霸主”,一条强壮的黑背串种,带着它的两个跟班——一只秃毛的杂色狗和一只脏兮兮的京巴串。它们发现了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阿黄(张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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