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水滚过之后,笋的清甜、猪肉末的焦香油润、酸腌菜的酸香俱都在汤里散开又汇合,带一点辣,吃着格外的开胃。
粉是圆细粉,夹起来的时候会裹带许多粉汤里的料,吃到嘴里,一时咬到带着酸腌菜的笋丁,一时咬到裹着酸腌菜的肉,一时三种都咬到。
混着那粉的米香,吃一口,再咬一口边缘焦黄的煎鸡蛋,又喝一口鲜酸的汤,个个吃得嗦嗦作响,头也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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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食肆里,三大一小嗦粉嗦得不亦乐乎,京都府衙中,那辛奉听到那膳房早已熄了灯的话,却是饿得脸都绿了。
“得,都说天无白使人,朝廷不差饿兵,今日倒好,连口难吃的饭捞不到吃!”
他嘟哝着,转头道:“正言,你也饿了吧,我叫人出去捎带些吃食回来,这大晚上,吃点热乎的,买个粉怎么样——粉不会坨。”
韩砺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人力怎么安排,明日又要叫哪一个去颍州查那贼首住处。
辛奉嘴巴说个不停,肚子里头也打鼓打个不停。
听得他那肚子叫得可怜,韩砺迟疑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来,抽出两片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辛奉顺手接过,看了一眼。
“猪肉干,先吃两口垫个胃吧。”
辛奉也没多想,张口又撕又咬,囫囵吞吃了一大块进去。
肉干挺香,有些硬,但嚼着嚼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调味!这口感!
微微咸,微微麻,咸味、麻味是为了吊出那猪肉干的肉香,越嚼越香。
肉一丝一丝的,彼此之间有很明显的牵拉感,肉味浓,吃到后头,竟是带一种很回味的甘甜——被那花椒衬托着,叫人一口就能吃出来是猪肉自带的甜味。
胡乱吞了第一片,吃另一片的时候,辛奉就变得珍惜起来,细细地嚼,慢慢地品。
但两片猪肉干,加起来不过巴掌大,对饿了大半天的辛奉来说,不过是塞牙缝而已。
他忍不住问道:“哪里来的?还有吗?”
但刚一问完,他自己已经猜出了答案,叫道:“是不是宋小娘子做的?”
韩砺扫了他一眼,道:“有本事,你就喊大一点声。”
辛奉唬得左右一看,连忙把声音压低,道:“再给我几片,我饿得厉害,头眼发昏!等那粉回来,都不晓得几时了!”
韩砺皱着眉,又给了他两片,道:“省着点吃,我也不多,一会再没有了。”
辛奉珍惜地撕着慢慢吃了,等回了屋,趁着还没进门,转身又对韩砺道:“正言,再给我些,再两片就好,哥哥我肚子饿得都走不动道了——明日我拿好肉还给你!”
正说着,门一开,却听屋子里一人叫道:“去这许久,你们可算回来了!”
两人一看,却见那孔复扬提着两个食盒迎上来,举着道:“我就知道,辛巡检饿惨了吧?特地给你们留了饭,还热着,快吃快吃!”
辛奉的脸更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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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辛二人有人留饭,同在京都府衙的蔡秀却无人留饭。
一到下衙,左右人俱都走了,他仍旧坐在位置上。
有个人临走时还叫了他一声,道:“事情做不完的,你不过借调,不用搞这么晚。”
蔡秀答应了一声,才又问道:“我看他们左右军巡院日夜轮值,天天熬守,怎么咱们就不用?”
“都不是一个衙门,各有各的忙头。”
“那咱们也有过这么忙的时候吗?”
“也有,案子多的时候,上头查检的时候,我们也是日夜颠倒。”
那人说了几句,匆匆走了。
蔡秀坐在位置上,盯着面前桌案上的几张纸,发了一会呆。
个个不忙,怎么能出业绩?
他来京都府衙,可不是为了亲自做这等整理档案、宗卷之事的!
难道只那韩砺能在左右军巡院喝来喝去,管着许多人?
想到此处,他铆足一股劲,复又提笔沾墨,奋笔疾书起来。
——且待明天!等他把这章程交上去,不信那张法曹不心动!
那姓韩的可以借力打力,他蔡秀自然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