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是外头食肆做的,众人反而更觉得简单了。
做买卖的好啊!
谁缺那几个钱呢?想吃的时候上门买就是,银货两讫,方便得很。
反而要是亲朋故旧家里做的,要方子多少有点为难,又不好总上门讨要——人家那会子也未必有现成的,虽说叫下头人做只一句话的事,却不好回回上门吧?
人情永远比银钱贵,还不方便还。
立刻有人问道:“是哪里的食肆?”
贺老夫人本就是见宋妙一个孤女,程二娘又是寡妇带女,另有个黄毛小儿,有心拉一把,听得人问,便道:“我不做那个二道手,传来传去的,我把人请过来吧!”
很快,宋妙就进了门。
早有从人搬了椅子来,她也不推辞,道了谢,先向一众老太太行礼问好,复才坐下。
因被众人问话,她就逐一回答,只说自己家在朱雀门酸枣巷尾,是有个食肆,唤作宋记食肆,眼下规模不大,只是做些私房小桌,又做些学生、各处衙门部司、另有邻里熟人生意。
被问到麻糍,她就把当日给贺老夫人说的话又简单复述了一遍。
“我是拿厚纱布隔着,用手搓出来的,诸位老夫人可以回家请家厨也试一试,选糯米并非越贵越好,品种合宜最佳,看着那糯米的质地来洗泡一回,蒸好之后立刻就搓,不要久捂。”
“其实糯食最要紧就是要新鲜,出锅就搓,搓好就吃,不要等它放凉了……”
一时说完麻糍,又说年糕。
她从选米的品种、种植的位置,到糯米、稻米脱壳之后,胚芽再磨的多寡,粮食贮存的方式,再到等开始做的时候,冬天、夏天分别用什么水泡,泡多久,为什么这么做说起。
说完选米,又说泡米、制作,样样都有讲究。
乃至于制作年糕的锤子也有说头。
“我平素会使石锤,其实要是能有玉锤最好,有些人用惯铁锤,并非不行,只是我自家不爱用——我总觉得里头有一股铁器味影响米香。”
“如果用木锤、竹锤,往往容易混入木材、竹材味道,也会有细微碎屑落入其中,况且竹也好、木也好,哪怕洗的再干净,也会吸味,除非只用一回……”
宋妙说话,从来不疾不徐。
她说食材、说器具、说做法上特别需要注意的点,说得实在趣味十足,明明很细微琐碎,但即便是同样的内容,通过不同的言辞表达,给人的感觉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从她口中出来,就格外让人继续往下想听,格外让人信服。但言语之中又并无半点刻意,更没有一点卖弄意思。
一群老夫人都是人精,见惯了事,也见多了人,但几乎个个对这一位厨娘子的印象都很好。
她说起食材、制作,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欢悦,语调轻扬,面上也带着笑,那笑发自肺腑。
还没吃到她做的年糕,光听她说话,看她的行容,就让人觉得开心,觉得做出来的成品一定很好吃。
没有人出声打断,反而每每宋妙说得告一段落时候,不断有人继续问话,想要听更多细节。
听到后来,有一位老夫人忍不住发出了感慨:“小娘子做吃食,实在好细致!”
宋妙却是不居功,回道:“多谢老夫人这样夸赞,但许多厨家做菜都非常细致,只他们没机会到老夫人们面前一一介绍——今次我托了这些个麻糍的福,侥幸站在人前,同诸位啰啰嗦嗦这许多,旁人各有技艺、讲究,只可惜不能出头罢了!”
“那还是有所不同。”
“还是不大一样。”
不约而同的,在坐的好几位都出了声。
如果说刚开始时候,众人还想着让自家厨房照着做,等听完这一位小娘子娓娓道来的介绍,几乎人人——不单是老太太们,便是侍立的从人,都想要找机会试一试这小娘子做出来糍粑、年糕,究竟同旁人有没有区别,又有多大区别。
宋妙笑了起来,道:“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有一桩——我是真真切切很爱吃——自认比许多旁的厨子都爱吃!”
一下子,满屋子都笑出声来。
一时笑完,一位老夫人就问道:“我若想买你家麻糍,要怎么买?使人上门订么?”
“眼下天热,麻糍略放一放就容易变味——米食、糯食都尤其喜欢发酸,至少要秋末时候,将要入冬,才好做了外送,但也只能外送年糕。”
“哪一位老夫人想吃麻糍,或是我上门去做,或是您得空时候,赏光来我家食肆坐一坐,否则不管是遣人来食肆里采买,或是我送上门去,都会失了风味。”
“我方才吹嘘那许多,若是还给老夫人们吃个差等的,实在没有脸面。”
宋妙微笑道:“说一句不害臊的——除却今日吃的咕噜肉、黄瓜、麻糍,方才提到的年糕,我另还有许多菜色也自觉有些拿手,很想叫客人们也尝一尝!”
酸枣巷算不上偏僻,到底出了内门,眼下天气又热,一屋子都是年纪大的,自然不想跑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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