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昭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一线雪后的冷白晨光。
他坐在转椅上,拇指反复摩挲黑色录音笔的按键,回放昨晚魏承垏的来电录音。
电流杂音里,那个带着颤音的男声再次响起:“明天上午,我想谈谈……关于‘阳光退税’的后续建议。”说到“建议”二字时,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道淡蓝光幕,阮棠的虚拟身影从桌面浮起,月白旗袍上的银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声纹情绪分析显示,对方提及‘建议’时喉结滚动频率提升37%,声压值波动超过基准线15%——焦虑值飙升。”
林昭指尖顿在暂停键上,目光扫过系统新生成的“舆情热力图”。
红色热点在“云州协进会退钱”词条上蒸腾,省审计厅官网的公告链接正闪烁着刺目的橙光。
他屈指轻叩桌面,指节与檀木相击的脆响惊得窗台上的积雪簌簌落进花盆:“他不是想谈。”尾音消散在冷空气中,像是一句自语,又像是对阮棠的确认,“是想看我手里还有多少牌。”
阮棠的眼睫微微颤动,虚拟投影在晨光里泛起极淡的涟漪:“根据税务系统异常操作记录,魏承垏近三日调用了五次‘应急通道’权限。结合省厅公告发布时间推算——”她的声音突然低了半度,“他在赌,赌你没拿到最关键的那把锁。”
林昭的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风险提示》上,“协进会”三个字被他昨夜按出的折痕割裂成两半。
他忽然笑了,指腹蹭过纸面凸起的折痕,像是在丈量某种即将断裂的平衡:“那就让他赌个痛快。”
上午九点,明远集团财务室的落地窗外,残雪在暖风机的烘烤下顺着玻璃淌成水痕。
苏绾踩着细高跟跨过满地财务报表,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啪”地拍在新打印的联署企业名单上:“陆总,这三家智能制造企业要是再拿不到退税,下周三就得裁掉三分之二的研发团队。”
陆砚平正在核对电子台账,闻言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我让法务部把他们的纳税凭证再扫描一遍——”
“不用了。”苏绾忽然抽出手机,屏幕上是协进会官网的法人变更公告,“他们今天凌晨换了新代表,看着是退休法官,干净得能上普法节目。”她划开另一页社保记录,“但这位‘老青天’的宝贝儿子,上个月刚在开曼群岛注册了家空壳资产管理公司。”
陆砚平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指节因用力泛白:“你是说……”
“退税资金绕道协进会,再以‘智库合作’名义转去海外。”苏绾的红指甲敲了敲手机屏幕,“林昭昨天解锁了系统的司法判例库,我刚让他查了类似操作——”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昭”字在屏幕上跳动,“说曹操曹操到。”
林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办公室空调的嗡鸣:“苏律师,我刚筛出三起非营利组织套取财政拨款的判例,全部指向变相利益输送。”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在秤盘上压下砝码,“你们那边的名单,最晚下午三点前传给我。”
苏绾抬眼与陆砚平对视,后者点头,她对着电话轻笑:“林副处这是要收网了?”
“收网?”林昭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克制的锐度,“是要让他们自己把绳子套脖子上。”
上午十点零七分,市税务局小会议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空调开得太足,玻璃内侧凝着层薄雾。
魏承垏坐在主位,面前的《初步核查申请》边角被他捏出褶皱,“云州协进会”的红章在暖光下像块凝固的血。
他盯着林昭对面的空位,喉结动了动,终于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林副处,早。”
林昭脱了呢子大衣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深灰西装,坐下时膝盖压得椅垫发出轻响:“魏局说谈‘阳光退税’,我把近三年青阳区退税数据都带来了。”他推过一个牛皮纸袋,封条上盖着区政府的钢印,“倒是魏局这份核查申请……”他的目光扫过文件抬头,“协进会怎么想起查我了?”
魏承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青瓷与指节摩擦出细碎的响:“都是误会。”他扯了扯领带,后颈的汗浸透衬衫领口,“只要你撤回那篇《退税黑箱调查》的报道,楚明远他们的退税——”
“下周就批。”林昭替他说完,突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桌上,“魏局记性不太好?三个月前明远集团的退税申请,审批栏里可是您的亲笔签字。”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打印纸,“更巧的是,协进会新法人的海外公司,三天前收了笔470万的‘智库合作预付款’——”他的指尖叩在纸页上,“汇款人账户,是青阳区税务局‘应急通道’的资金池。”
魏承垏的茶杯“当啷”一声磕在桌沿,深褐色茶水溅在核查申请上,将“林昭涉嫌滥用监督权”几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他的脸瞬间煞白,喉结剧烈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你、你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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