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五十五分,市科技馆报告厅外的玻璃幕墙蒙着层薄霜。
调试灯光的工作人员哈出白雾,标题屏的LED灯带正滚动播放红底白字:“青阳河污染第三方听证会——科学与真相的边界”。
顾轻语缩在后台储物间,指尖冻得发僵,却仍专注地将微型录音笔别进西装领口的暗扣里。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柳知远的消息:“贺老的PPT第三页有删减标记,原始数据被替换了。”她盯着屏幕上的气泡,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环科院楼下,那个总缩着脖子的实验助理塞给她半张皱巴巴的实验记录时,袖口还沾着咖啡渍。
“唐姐被赶走那天,贺老师说‘数据要为结论服务’。”他当时声音发颤,眼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我偷偷备份了日志,可我不敢——”
“叮”的一声,消息提示打断回忆。
顾轻语把手机塞进内侧口袋,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顾记者,今天你要让科学自己打脸。”她理了理领带,推开储物间的门,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上午九点整,听证会准时开始。
暖黄色的追光灯打在专家席,贺砚清端坐在首位。
他穿了件藏青西装,领口别着省环科院的银质徽章,说话时喉结随着“程序合规”“设备先进”“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字眼上下滚动。
林昭坐在听众席第一排,目光扫过台上十二位专家——有两位他认识,去年调研化工园区时,他们曾联名签署过“环境风险可控”的报告。
“现在,我代表专家组重申结论:青阳河水质符合三类标准。”贺砚清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闪过冷光。
林昭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轻,却像根针戳破了会场的寂静。
“贺专家,我这里有段录音,想请您听听。”他点开手机,会议室的音响里立刻传出颤抖的男声:“贺老师说,只要结论统一,数据可以‘优化’……原始谱图被覆盖了……”
“砰!”贺砚清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颈青筋凸起:“这是非法窃取!无效证据!”
台下炸开一片议论。
穿蓝布衫的白砚舟从村民席站起,手里攥着个磨旧的笔记本:“我用土办法测了三个月,每次结果都和官方差十倍——”“肃静!”主持人敲了敲木槌,目光却不自觉扫向林昭。
林昭没说话,只是垂眼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阮棠的声音像片羽毛扫过耳膜:“贺砚清心率112,瞳孔放大27%,典型被戳穿后的应激反应。”他勾了勾嘴角,这才抬头:“证据是否有效,要看内容是否真实。贺专家如果觉得被污蔑,不妨让环科院开放原始数据接口,接受第三方复核?”
会场霎时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
贺砚清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指节泛白。
中午十二点十一分,中场休会的提示音刚响,唐小秋就走上了发言台。
她的白大褂领口还别着工牌——“环科院环境工程研究所”的字样已经被剪去大半。
林昭注意到她右手小指在抖,是长期握移液管留下的习惯。
“这是我被解聘前备份的实验日志。”她翻开一本硬壳笔记本,投影屏上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3月17日,pH值8.2时,光谱仪显示425nm处有明显峰值——”她用激光笔点向一处被红笔圈起的数字,“这个波长对应的,是宏晟染料厂排放的特征污染物。”
台下传来抽气声。
有位戴草帽的村民突然站起来:“我家就在宏晟下游!前儿个我老伴洗床单,水沾到手上起红疹——”
“肃静!”主持人又要敲槌,却被林昭轻轻按住手腕。
他冲唐小秋点头,后者的声音突然稳了:“他们不是没看见峰值,是故意忽略了。因为宏晟是环科院的‘重点合作单位’。”她转向贺砚清,“贺老师,您办公室挂的‘战略合作证书’,还在吗?”
贺砚清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额头沁出冷汗,却强撑着冷笑:“小姑娘,学术争论不是泼脏水——”
“叮!”
系统界面突然剧烈波动,阮棠的虚拟身影从林昭袖口浮起,旗袍上的幽蓝纹路如活物般窜向他的视网膜。
“启动群体心理预测——目标:12名专家。”她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冷静,“正在分析微表情、语音停顿频率、肢体闭合度……”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大屏幕上突然跳出张热力图:贺砚清所在区域红得刺眼,旁边几位专家的色块由橙转黄,像被火烤化的蜡。
阮棠的声音继续:“7号专家(环境监测中心主任)吞咽频率比平时高40%,11号教授(高校博导)右手始终压着西装内袋——那里应该装着合作协议。”
下午四点零七分,林昭再次走上发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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