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护卫队长张全探过身:"林姑娘,北境商路本就凶险,咱们还要赶在月中前把药材送到雁门关......"
"送鸽!"林婉儿打断他,从怀里掏出竹制信筒。
信鸽扑棱着翅膀冲上天际时,她咬破指尖在信笺上补了一行血字:"符文有异,恐与西洲铁商有关。"墨迹未干便塞进筒里,"去南洋,找谢大掌柜。"
张全望着那抹灰影消失在云层里,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自跟着这位林姑娘走商道,他早见识过她对"凤凰纹路"的执着。
只是今日这股子急切,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催命。
南洋商会的暗室里,沈璃正将最后一颗算珠拨到"柒仟捌佰两"的位置。
案头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摇晃,照得她腕间的凰骨残片泛着幽光。
窗外传来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她刚要合上皮账册,便听见瓦当上传来极轻的扑棱声。
"主子,北境来的信。"青鸢掀帘进来,掌心托着还带着体温的信筒。
沈璃拆开信笺的手顿了顿——林婉儿的字迹向来刚劲如刀,此刻却有几处墨痕晕染,像是沾了水。"凰骨被利用,必须阻止。"她念出声,唇角却勾起一抹淡笑。
指节叩了叩案上那面从西洲随从袖中搜出的铜镜残片,"阿婉还是急了。"
青鸢取来笔墨:"要回吗?"
"写。"沈璃蘸了朱砂,笔尖在信纸上洇开一朵小红梅,"不必慌张,我早已布好后手。"她停笔想了想,又添一句,"北境的残玉,收好了。"
此时谢无尘正站在南洋商会的地牢里,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石墙上挂着的"可疑名单"被夜风吹得翻卷,最上面的"福来记陈掌柜"名字被红笔圈了三遍。
"陈叔,上月十五酉时,你在醉仙楼雅间见的是谁?"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南洋商会代掌门的信物。
陈掌柜瘫在草席上,额角的血混着冷汗流进衣领。
他原本圆滚滚的脸此刻瘦得脱了形,盯着谢无尘腰间的玉牌突然笑起来:"谢大掌柜当真以为......那些西洲老东西能真心归附?
太子殿下早说了,等凰火的秘密......"
"够了。"谢无尘抬手,身后的暗卫立刻捂住陈掌柜的嘴。
他蹲下身,玉牌上的"南"字贴在陈掌柜眼皮上,"你说太子,那你可知,太子给你的密信里,'事成后屠尽西洲铁商'的朱批,现在在谁手里?"
陈掌柜的瞳孔骤然收缩。
谢无尘站起身,袖中滑落一方素帕,轻轻盖在陈掌柜脸上:"送陈叔去见他的太子殿下。"
地牢外的庭院里,三十余位商会分掌柜跪了满地。
当陈掌柜的尸体被拖出来时,人群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谢无尘站在台阶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南洋的规矩,吃里扒外者,死。"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发白的脸,"明日起,各分号账册送总堂核查。"
更漏滴到第五十声时,沈璃正靠在软榻上翻《西洲铁矿分布图》。
腕间的凰骨突然烫得惊人,她"嘶"地抽回手,便见床角的魂匣泛起幽蓝微光——那是用凰族秘法制的魂器,能感应千里外骨片的共鸣。
"青鸢!"她掀开锦被,赤足踩在青砖上,"去看熔炉。"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沈璃冲到窗边,便见东南方的天际泛起暗红,像有人在云层里泼了血。
骨片上的青痕此刻变成了金红,随着心跳一下下灼痛。
"西洲......"她抚着骨片低笑,指尖在窗纸上按出个浅印,"周老以为偷了凰火纹路就能铸出神器,却不知这火认的是血脉。"她转身取过案头的茶盏,温水浸过骨片时,水面浮起几缕淡青雾气,"非我族类,强行引火......"
千里外的西洲铁坊里,周伯渊跪在焦土中。
曾经高达三丈的高炉此刻只剩半截烧红的铁架,满地都是扭曲的铁块,像被巨人踩碎的蚂蚁。
他怀里还抱着半块未融化的玄铁,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那是方才爆炸时从炉心崩出来的。
"老周头,这火......"跟了他三十年的老伙计颤巍巍扶他起来,"像是有灵识,专挑咱们藏着的密铁烧。"
周伯渊望着夜空里未散的烟火,突然想起沈璃当日说的话:"凰火认的是骨,是血,是刻在魂里的契约。"他摸向袖中那面铜镜——今早还映着凰火纹路,此刻却裂成了碎片,镜面里凝着暗红的血锈。
"我们......"他喉间发紧,"惹怒了凤凰。"
南洋的晨雾漫进议事堂时,沈璃正将最后一枚算珠归位。
她望着案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西洲铁商损失清单》,指尖划过"高炉损毁十九座,精铁流失三万斤"的字样,突然轻笑出声。
"青鸢。"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去取那方刻着'凰羽'的令牌。"
青鸢捧着檀木匣进来时,沈璃正望着腕间的骨片发呆。
晨光透过窗纸照在骨片上,那些细密的纹路突然连成一只振翅的凤凰,在她手背上投下金红的影子。
"明日。"她指尖抚过匣中那方玄铁令牌,"该让天下人知道,凰羽盟的火,从来不是谁都能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