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执吾臂而倚肩,莞尔问曰:"元凯,《世博与冰糖》故事尚可乎?"
吾负手而立,漫应曰:"殊无韵致。卿所述情事,类皆无盐之赋,寡淡若嚼蜡耳。"
元心颦眉嗔曰:"若此,当述何者方称雅趣?"
吾笑指轩牖曰:"但得卿敛衽无声,胜读三坟五典。最恶卿床上缠绵时絮絮叨叨,直似塾师说书,全无闺阁体统!"
元心鬓发微乱,以纤指戳吾胸臆:"妾若不言,当以何为乐?莫非恐某家听迷了,竟伏案酣眠耶?"言罢掩口葫芦,杏眼斜睨。
吾不禁拊掌而笑:"卿之奇思,当是蓬莱仙草所化,不然何来这许多妙绪?"
语未竟,元心忽以素手掠鬓,发间茉莉香沁入肺腑,乃正色道:"妾之臆构,不过取寻常花月,缀以寸心所感耳。"
吾抚其云鬓,笑谓:"卿这玲珑窍,当真会转。"
元心蛾眉微蹙,忽作玄思:"若诸天万界各立时空,或为商周鼎革,或作秦汉烽烟,此中玄机究竟何在?"
吾负手望天,漫应曰:"天地如巨瓮,万界似瓮中游鱼。每方天地锁一孽障,待教化圆满,方启桎梏放其归墟。"
元心星眸骤亮:"然则此魔头当通天彻地!却见诸天万界共缚一魔,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言罢掩口葫芦,鬓间步摇轻颤。
吾拊掌大笑:"卿这痴儿,竟将天道机括作市井闲话!"语未竟,急敛容色:"切莫形诸笔墨,此等妄言岂可载入稗官野史?"
元心忽攫吾袖,目若明星:"且将君所言诸界秘辛,收拾成话本,市井牟利可乎?"
吾掷卷怒斥:"竖子敢尔!昔孔子有束修之诫,庄生喻庖丁解牛,皆言玄圃秘钥不可轻泄!"
元心振振有词:"闻君道诸界如蜂房水涡,或囚凶兽,或育新民。今作小说,恰似庖丁解牛,剖玄圃之秘以娱世人,不亦可乎?"言未竟,急以团扇掩口,鬓角茉莉落作雪霰。
是日与元心行吟青石城下,但见苔痕侵壁,云气蒸檐。元心忽驻足问曰:"闻君常言诸天万界,各朝各代皆如镜中幻影,此理可得闻欤?"元心素手拨弄青石,忽指山涧流泉:"诸天万界皆人造物,或作森罗地狱,或作洞天福地。今日你我驻足此间,莫非正处某方'天牢'?"言罢促狭一笑。吾急以袖掩其口,却见斜阳穿林,照得她罗衣上的星纹流转生辉。
吾拾阶而答:"诸天万界乃造物者所设之玄圃,或为春秋笔削之狱,或作秦汉鼎革之炉。商周为邻,则秦汉相去三舍;魏晋作障,则隋唐暗隔重关。"
元心以团扇掩唇笑曰:"然则李太白醉月长安,杜子美漂泊剑阁,皆非真实耶?"
此间青石路每值梅雨,艾烟袅袅可祛湿邪。昔者东坡谪居黄州,亦以火墙烘书防蠹,与此间火塘烤壁异曲同工。
忽闻檐溜叩阶,元心拾阶上青苔示余:"此间雨季霉斑似蟾蜍纹,稚子误食则呕泄频作,正合《天工开物》所言'湿毒侵体'之症。"语未竟,忽见老妪曝衣竹竿,艾香与霉味杂糅,乃叹曰:"天地如洪炉,诸界若锻器,或冶精钢,或铸瓦缶,岂可执一端而蔽全局?"
世间或疑:乾坤岂止一剧幕?天汉浩渺间,当有无数朝代处于"现在进行时"。青石街檐角铃铎,某氏案头残墨痕——此皆非故纸堆里枯骨,乃是另界春灯照壁,新朝晓露凝阶。
元心问曰:"两晋衣冠与盛唐气象,其间究竟几何?"
余笑指庭前苔痕:"汝踏足苔上,觉其湿冷若秋潭浸骨;转瞬登高楼,则见柳色如烟——此非空间腾挪,实乃时空折迭。明永乐之琉璃,暗合大明宫之鎏金;东坡醉草之寒食帖,或与大观园吟红诗笺共属一脉时空纹络。"
元心又讶:"若如此说,则李太白月下独酌,可是同一轮明月照耀百代?"余抚铜壶滴漏答曰:"时空如螺蛳壳道场,明成祖营建紫禁城时,或正截取景山土石填塞金中都旧址,而忽必烈铁骑踏碎的砖瓦,原是金代工匠从辽塔故址采运而得。诸界距离不在里数,乃在因果纬度——恰似禅宗公案里,三祖那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