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破碎、带着无尽苍凉和委屈的声音低吼:“我承认……你说得都对!我是自私!我也不懂爱情!我也许……也许真的不是真正喜欢她……可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困兽般的绝望和悲鸣:“我这半生,活得如此黑暗!如此肮脏!如此痛苦!我只是想抓住这唯一的一缕阳光,让它照亮我,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像个活人!这难道……也有错吗?”
“站在你的立场……”
叶溪浅的声音缓和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确实没错,渴望光明,是深陷黑暗之人的本能。”
卫澜眼中刚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叶溪浅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可是,卫澜!”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冷硬而清晰:“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槿儿如今心中尚无爱慕之人,但无论如何,她也绝无可能喜欢上你这样一个曾强行掳走她,不顾她意愿要强娶她的人!所以若她真的被迫嫁给了你,她会怎样?”
叶溪浅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她会失去所有的神采与光亮!她会终日生活在恐惧、屈辱和绝望之中!她会像一朵被强行摘下、囚于暗室的花,迅速枯萎、凋零!整个人变得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如同行尸走肉!”
“这样的槿儿,你还想要吗?”
她的质问如同重锤:“这难道就是你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你本是想要追光,想要靠近温暖,可最终,这道光却会被你亲手扼杀、彻底湮灭!卫澜,你真的想这样吗?”
叶溪浅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度:“你真的要亲手将你这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光亮,彻底熄灭吗?”
“所以,放下你的执念吧。”
她的语气最终归于一种近乎悲悯的劝诫:“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发光、生活,不好吗?你只需要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这道光,她依然能照亮你,给你带来慰藉。”
“可你若依旧执迷不悟,强行靠近、掠夺,那么这道光,终将不复存在,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叶溪浅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绝望和偏执气息的厢房。
门被轻轻带上。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卫澜依旧僵坐在床边,穿着那身刺目又可笑的大红喜服。
叶溪浅最后那些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用偏执构筑起来的堡垒彻底肢解、粉碎。
他精心编织的“深情”假象被无情戳穿,只剩下赤裸裸的自私和占有欲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亲手熄灭……唯一的光……”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裴云槿那双盛满惊恐和抗拒的眼睛。
又幻想着她变得枯槁黯淡、毫无生气的模样……
瞬间,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比面对任何强敌时都要强烈百倍。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布满薄茧、曾沾满鲜血的手掌。
这双手,能轻易夺人性命,却似乎……
真的留不住那抹纯粹的光亮,只会玷污她,熄灭她。
一种前所未有的、灭顶的绝望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昏暗的床边,任由暮色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