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下来的当晚,王畅便持着顾远的信物,秘密求见了幽州节度使刘仁恭。
节度使府邸深处,一间守卫森严却光线昏暗的书房内,刘仁恭形容枯槁地坐在主位,眼袋深重,眼神浑浊,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他的儿子刘守光按剑侍立一旁,眼神阴鸷,如同随时准备扑食的秃鹫。几名心腹将领和幕僚垂手肃立,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王畅不卑不亢地行礼:“刘帅,别来无恙。顾帅已至幽州,特命在下前来拜会。”
“顾远?”刘仁恭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猜忌覆盖,“他来了?带了多少人?意欲何为?”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戒备。北斗七子断后之功他无法否认,但对其“契丹盟友”的身份始终耿耿于怀,更对顾远这突然冒出的强援充满疑虑。
“顾帅此行,只为践约。”王畅声音沉稳,直视刘仁恭,“奉契丹痕德堇可汗之命,特来相助刘帅,共御耶律阿保机!”
“耶律洪?”刘仁恭眉头紧锁,这个名字勾起了他一些隐秘的记忆。当年木瓜涧大败李克用,确实是耶律洪暗中支持,那批神秘出现在晋军粮草中的“迷魂砂”…他狐疑地看着王畅,“他耶律洪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上本帅?”
“可汗虽暂处下风,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漠南根基犹在!”王畅加重了语气,“可汗深知刘帅乃其挚友,唇亡齿寒!故不惜派顾帅率精锐来援!顾帅之能,刘帅当日在妫州断后之战,应有所见!”
刘仁恭沉默,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更快了。刘守光却按捺不住,冷哼道:“哼!说得好听!谁知他是不是耶律阿保机派来的奸细?或是那李克用老贼的诡计?”
王畅脸色一沉:“少将军慎言!顾帅若怀二心,当日派我等来在幽州城外便可坐视刘帅溃败,我等何须拼死断后,损兵折将?我北斗七子兄弟的伤,现在可还没好利索!”
提到断后,刘仁恭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刘守光还要再言,被刘仁恭抬手制止。他盯着王畅:“顾远…现在何处?让他来见本帅!”
次日,依旧是在这间气氛凝重的书房。顾远孤身一人,在王畅等几人的陪同下步入其中。他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面容虽经修饰,但那份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和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锐利,依旧让刘仁恭及其心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刘帅。”顾远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姿态不卑不亢。
“顾帅远道而来,辛苦了。”刘仁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示意看座,“不知可汗…近来可好?”
“可汗雄风犹在,只是被些跳梁小丑暂时绊住了手脚。”顾远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顾某奉可汗之命前来,只为提醒刘帅一事:您如今已是四面楚歌,危如累卵!”
“哦?顾帅何出此言?”刘仁恭脸色微变。
顾远目光如电,扫过刘仁恭和他身后脸色铁青的刘守光:
“东面,耶律阿保机!其志在吞并幽燕,打通南下中原门户!上次兵锋所至,刘帅当知厉害!开春在即,其铁骑必至!”
“西面,晋王李克用!木瓜涧之仇,刻骨铭心!刘帅以为他真会坐视契丹吞并幽州而无动于衷?他巴不得您与阿保机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更甚者,他若与阿保机暗中媾和…”顾远故意停顿,看着刘仁恭骤然收缩的瞳孔。
“南面,梁王朱温!挟天子以令诸侯,兵锋正盛,虎视眈眈!其志在扫平北方群雄,一统天下!幽州这块肥肉,他会放过?”
“北面,看似是您盟友的痕德堇可汗,如今却已接近自顾不暇!刘帅,您告诉我,”顾远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逼问,“撕毁与可汗的盟约,失去这最后一支可能的强援,凭您幽州等一隅之地,残兵败将,如何抵挡这三面、甚至四面而来的豺狼虎豹?您是想被阿保机踏破城池,举族沦为奴隶?还是想被李克用生擒活剥,祭奠木瓜涧亡魂?抑或是…被朱温的大军碾为齑粉?”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刘仁恭的心上!他脸色由青转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发白。顾远描绘的图景,正是他无数个噩梦中的场景!
“你…你危言耸听!”刘守光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指向顾远,“父帅!此人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定是奸细无疑!待孩儿拿下他!”
“拿下我?”顾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在刘守光剑尖及体的刹那,他身形不动,体内沉寂的百兽功骤然爆发!一股洪荒猛兽般的凶悍气势轰然炸开!
“吼——!”
一声低沉却撼人心魄的兽吼仿佛在室内响起!并非真实声音,而是纯粹气势的冲击!书房内烛火剧烈摇曳,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缩!
刘守光首当其冲!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混合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迎面撞来!胸口如遭重锤猛击,气血翻腾,眼前一黑,蹬蹬蹬连退数步,手中长剑差点脱手飞出!他身后的几名侍卫更是被这股气势余波震得东倒西歪,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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