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厚重、带着铁锈与油污凝固后刺鼻腥气的黑暗。
每一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砂砾,刮擦着早已破损不堪的气管,带起一阵混合着血腥和焦糊味的剧痛。身体被冰冷、沉重、棱角分明的金属碎片死死压住,如同被浇筑在钢铁的棺椁里。焦黑碳化的皮肤被粗糙的锈蚀边缘反复摩擦,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和撕裂的内脏,将濒死的痛苦清晰地刻入每一根濒临断裂的神经。
周锐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剧痛和窒息的淤泥中沉浮。死亡的冰冷已经渗透了骨髓,意识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不断下沉,四周只有令人绝望的寂静和黑暗。林衍那点微弱的核心意识,在强行发动最后一次逃亡指令后,早已彻底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周锐自己,被遗弃在这片由痛苦和污秽构成的活埋场里。
“嗬…嗬…”喉咙里挤出的破碎气音,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腥味,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内脏碎末的血沫。晚晴姐没事了?那个念头像黑暗中一簇微弱的萤火,在他混沌的意识边缘闪烁了一下,带来一丝几乎无法感知的、冰冷的慰藉。但随即,更现实、更市井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铺面…下个月的租金还没交…那些赊账的货款…老王头答应给介绍的新门面…全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入意识深处,加速着下沉。放弃吧…太痛了…太累了…就这样…烂在这里…和这些锈铁一起…
意识的光点,越来越黯淡。
就在这沉沦的边缘,就在他几乎要彻底放开那口维系生命的浊气时——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秩序的“触感”,如同黑暗冰洋深处掠过的一缕寒流,再次拂过了他混沌的意识表层。
冰冷!白色的光!无影灯!左肩被什么东西刺穿的剧痛!还有…那两道毫无波澜的、纯黑镜片后的目光!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意念碎片,如同用手术刀刻在灵魂上,极其微弱地传递过来:
“…锚点…坐标…锁定…样本‘钥匙’…判定…死亡…污染区…清理…优先级…低…资源…转向…‘门’…计划…准备…女祭司…权限…转移…”
判定死亡…清理优先级低…资源转向“门”计划…
周锐那点即将熄灭的意识,被这冰冷的、宣判式的词语狠狠刺了一下!像被丢进冰水里的垂死鱼,猛地一挣!
死?判定老子死了?!老子还没交铺租!还没把隔壁老李头的假货摊子挤垮!还没…还没给晚晴姐…道个歉…那次仓库失火…他贪便宜进的劣质插线板…
一股极其蛮横、极其市井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不甘和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猛地从周锐被剧痛碾碎的意志废墟中喷发出来!
“操…操你…大爷的…白…白鬼…老子…还没…死透呢!”破碎的意念在黑暗的囚笼中无声地嘶吼。这愤怒毫无章法,毫无力量,却像一针强心剂,硬生生拽住了他急速下坠的意识!
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每一寸神经。窒息感越来越强。但“被判定死亡”的屈辱和那股市井泼皮被逼到墙角后的“老子偏不死给你看”的狠劲,暂时压倒了放弃的念头。
动!必须动!不能真烂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重新占据了上风。周锐开始尝试感知这具破败不堪、被深埋的身体。剧痛是唯一清晰的信号。左半边身体一片麻木的灼痛,那是被力量(Strength)拳风擦过的结果,焦黑的碳壳下是裸露的、被灼伤的骨头。右肩在撞击管道时骨头碎了,钻心的疼。最要命的是右脚踝以下…空荡荡的,残留的幻肢痛像有无数钢针在扎。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断裂的肋骨剧痛难忍,肺部火烧火燎,吸进来的全是带着铁锈粉尘的污浊空气。
窒息…空气…
周锐那只还能勉强睁开的左眼(右眼早已被血痂和污物糊住),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转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他那种市井小民在绝境中逼出来的、混杂着狡黠和狠劲的“冷静”。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脖子,用脸颊去感受压住他的金属碎片的轮廓和缝隙。粗糙、冰冷、带着尖锐的棱角。空气…哪里可能有空气进来?
脸颊的皮肤被锋利的锈蚀边缘划破,带来新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他像一只在垃圾堆里翻找残羹剩饭的老鼠,用尽一切感官去探查这狭小的、由扭曲金属构成的坟墓。
头顶…沉重,是厚实的铁板,纹丝不动。
左侧…压得最死,巨大的齿轮断片卡在那里。
右侧…也是冰冷的金属墙。
下方…身下是粘稠的油污和更小的金属碎渣…
后方…等等!
脖子扭到极限,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向后探去。在后脑勺斜下方,紧贴着他背部的地方,似乎…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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