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果园基地一片寂静,只有巡逻队员的脚步声偶尔打破这份宁静。
陈父和陈母坐在自家小屋的餐桌前,两杯早已凉透的茶摆在面前,谁都没有去碰。
"今天那些黑色纹路..."陈母终于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你不觉得眼熟吗?"
陈父摇摇头,眉间的皱纹更深了:"更让我担心的是那个蒙面人看安子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敌人,倒像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像是在验收一件作品。"
陈母突然打了个寒颤,把毛衣裹紧了些:"说到眼神...那个人虽然全身包裹,但那双眼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她抬头看向丈夫,"疯狂中带着一种...科学家的偏执。你有这种感觉吗?"
"经你这么一说..."陈父眯起眼睛,努力回忆着,"确实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两人陷入沉默。
屋外,风吹过果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某个角落传来守夜人轻声交谈的只言片语,随即又归于寂静。
"要是安子小时候没经历那场意外就好了。"陈母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现在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陈父叹了口气:"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谁能想到——"他突然停住,眼睛慢慢睁大,"等等...十五年前?"
"怎么了?"陈母疑惑地看着丈夫突然变色的脸。
"安子的能力是末世后才显现的,但那个蒙面人似乎早就认识他..."
陈父的声音越来越慢,"而十五年前,正好是..."
两人目光相接,一个可怕的猜想同时在眼中成形。
"实验室爆炸!"陈母脱口而出,双手捂住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陈安子刚上小学,在学校实验室帮忙时发生了"意外"爆炸。
他们赶到医院时,儿子已经做完手术,主治医生说情况稳定但需要留院观察。
而就在那天深夜...
"那个医生。"陈父的声音发抖,"你说你不认识的那个值班医生。"
陈母的脸色变得惨白:"我记得...凌晨两点多我醒来,想看看安子情况,正好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从病房出来。"
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以为他是来检查的,就没在意。后来早班医生来查房,我问起半夜检查的事,他们说...那晚没人去过安子病房。"
陈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那个医生长什么样?"
"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陈母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瞳孔骤然收缩,"天啊!就是那种眼神!疯狂中带着...满足!"
两人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拼图正在一块块拼合,形成的画面令人不寒而栗。
"那不是意外。"陈父一拳砸在桌上,茶杯翻倒,茶水漫过桌面,"是安排好的!就为了给安子注射那种...那种东西!"
陈母颤抖着摸出手机,调出周明之前发来的敌军资料。
欧阳博士的档案照片上,那双眼睛即使隔着面罩也清晰可辨——与十五年前病房外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是他..."陈母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那个混蛋把安子当成了实验品..."
陈父双手抱头,在狭小的厨房里来回踱步:"但为什么是安子?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的儿子?"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中,沉重得令人窒息。
陈母突然想起什么,匆忙翻找抽屉,最终拿出一本尘封多年的相册。
这本相册是他两个随身携带的有限物品之一,平常视为珍宝。
她快速翻到某页,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看这个!"
照片上是年轻的陈父站在大学实验室里,身旁是几个同事,其中一人举杯微笑的脸被红笔划花了,但身形与欧阳博士完全一致。
"李...欧阳?"陈父艰难地念出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他是我读研时的同学,后来去了军方研究所...天哪,他一直在研究这个?"
陈母指着照片角落一个被部分遮挡的仪器:"这是什么?"
陈父凑近细看,突然像被烫到般后退两步:"液态金属培养舱...我们当时叫它'普罗米修斯项目'。但实验一直失败,所有样本都会在72小时内杀死宿主细胞...就是因为一直失败,我心灰意冷之下退出了这个项目,回到了蓬城。"
"直到他们找到了安子。"陈母的声音冷得像冰,"完美的适配者。"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两人——如果陈安子的能力不是自然进化,而是十五年前就被植入的种子,那么现在的"觉醒"意味着什么?
那些黑色纹路、与金属的共鸣、对欧阳博士的异常反应...这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我们得告诉安子。"陈父下定决心,向门口走去。
陈母一把拉住他:"等等!如果...如果安子体内的金属真的能被那个欧阳控制怎么办?告诉他真相可能会触发什么...指令词之类的。"
陈父僵在原地。
他想起了那些俘虏听到"沉默是金"后的同步自毁。
如果安子也被预设了某种触发机制...
"那我们怎么办?"陈父的声音充满无力感,"眼睁睁看着那个疯子再次伤害我们的儿子?"
陈母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先找林萱和周明。我们需要科学和技术的帮助,而不是贸然行动。"
屋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果园陷入更深的黑暗。
远处围墙上,陈安子正独自巡视,黑色纹身在无意识中微微发光,像某种沉睡中的生物正在苏醒。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父母小屋的方向——体内的液态金属刚刚传来一阵异常的波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陈安子摇摇头,继续巡逻。
明天还有更多防御工事要加固,更多伤员要照顾,更多战术要部署...他没时间纠结这些细微的异常。
而在小屋窗后,陈父陈母紧紧相拥,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医院走廊,无助地看着病房里的儿子,不知道他被注射了什么,会变成什么样。
但是这一次,他们下定了决心,绝不让历史重演。